實際上,他並沒有悲慟太多,自少時起,他便知曉和藹可親的兄長是仇敵,而非親人。
大抵是從母親去世的那一日起,仇恨似星星點點的火焰,野風一吹,大火燎原。
而顧長纓的愛護、教導,那一份親情如同墜入濃墨中的清水,除了泛出點點漣漪,再無他用。
他是恨顧長纓的。
顧長纓必死,即便是他兄長,可父母之仇不可不報。
細細思索過所有的事情,顧玄舟拱手道:“還望您懲罰玄舟就好,莫要累及無辜。”
“起來。”沈行秋一愣,竟也說不準是誰利用了誰,顧玄舟所言有漏洞。隻是因為白妙,他選擇忽視,低聲道:“遲早有這一日,隻不過提前了,早些麵對也好。”
他掃了眼白妙左肩處的血花,問道:“傷勢如何?”
回過神的顧玄舟關切道:“你傷怎麼樣?”
“沒事。”白妙搖頭。
顧玄舟撿起散落在地的紅纓長槍,他眼眶忽然又濕潤了。
霧隱一族死後不留屍身,往後顧長纓將徹底消失在茫茫白雪中。
“我……想回家一段時日,安葬我哥,整頓族中不平之人,恕玄舟不能隨您回宗門。”
目視著顧玄舟遠去,沈行秋立在風中遲遲不動。
殘漾劍劃過白妙耳側時,他便察覺到了同靈印中的魔氣異動。
嘉勳又死乞白賴地拖住他,實在是太過不尋常。
“白妙。”他問:“殘漾劍是怎麼回事,為何突生魔氣?”
“突生?”白妙倒吸了口冷氣,疑惑道:“我以為你尚未重鑄,所以有魔靈,看來並不是呢。”
沈行秋默然不語,直視著遠方的裸露出地表的冥鐵礦。
目光幽遠。
風雪漸起,紛紛揚揚,將極地發生的一切掩埋了起來,不再見黑色的山巔,冰道的裂痕也被填補起來。
入目之間又是一片雪茫茫,似乎什麼都沒有發生過。
白妙歪頭打量著一襲淺青衣裳的沈行秋,他袖側沾染了點點墨跡,約莫是從破雲殿直接趕來的。
這些日子,瞞著他的事的確有些多,白妙遲疑道:“哥哥,你想聽我解釋嗎?”
她聲音很輕,卻在獵獵風聲中傳入他耳中。
解釋嗎……
“不必,信你便是信你。”
回想起白妙那不能說的緣由,他彎唇笑了笑,眼見並非為實,他信自己的心。
飄揚的雪花越來越密集,白妙看不清他的容顏,伸出手抓了抓,摸到一片溫熱。
她知道,世間沒有任何一種感情,能勝過毫無保留的信任。
沈行秋輕飄飄的一句話,珍重到她會永遠刻在心裏。
白妙悄悄挪到他身旁,望向他墨發間的幾片雪花,輕笑道:“這是我們同淋的第一場雪。”
“以後還會有很多次。”
耳邊傳來沈行秋的聲音,她重重地點頭道:“嗯!還有很多——”
“哈欠——”
白妙努力地吸了幾口空氣,入肺卻是冰涼徹骨。
“還冷嗎?”他掌間湧動著靈力,為她暖身。
還未回答,寒光劍忽然現形,深刺在雪地之中,劍鳴不止。
“寒光?”白妙彈了彈它的劍刃,驚歎道:“你也冷?怎麼出來了啊?”
她的言下之意,大概是別亂說話?
寒光劍驀然安靜下來,不過片刻落下了積雪。
白妙試探著去尋寒光劍的劍靈,卻感召不到。
大概隻有主人能感召到?可她似乎感召不到問邪……
她把玩著寒光劍,劍氣一下下地激起地麵的落雪。
目光穿過眼前的鵝毛大雪,沈行秋模模糊糊地看到一片白……
一片雪白,就像白妙那隻幹淨到極致的劍靈。
寒光雖不如問邪年歲久遠,但在沈行秋靈力的滋養下,認主多年也未曾化形,而問邪劍……
認主不過數月,劍靈幹淨而強大,更像是它選擇了白妙。
關於白妙認主問邪劍的來由,他從未問過。第一次用問邪劍,劍靈傳來白妙的聲音,他以為是傳音咒。
可那時,她還不會靈力術法。
沈行秋沉默了許久,問道:“白妙,可否問邪借我一用?”
他實在是需要查一查這隻奇怪的劍靈。
“蒼漣重聚元神就在近日,問邪……”他輕咳了聲,扯謊道:“或許能增加勝算。”
一把劍於他的勝算而言,並不重要。
望著他紅到滴血的耳尖,不敢看她的慌張,摩挲著的指尖……
白妙一笑,問邪劍靈長得和他很像很像。
他該不是吃醋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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