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清晨,周筳韞是被電話鬧醒的。
他朋友托人把毛筆連夜趕路送來了,在屋外正等著。
他披好睡衣睡眼惺忪下階梯,樓下傳來機器打磨的聲音,一陣一陣的。
腦子停滯片刻間,溫玉端著一杯豆漿從廚房走了出來,隔著樓梯相望,搖搖手裏的杯子,“剛好,快來喝掉。”
周筳韞咚咚地走到他麵前,奪過杯子,一口幹盡,還將杯口朝下晃了晃,“好喝。”
溫玉無奈聳聳肩,這喝豆漿的姿勢有點眼熟。
然後看著周筳韞風風火火奔出了家門。
他們小洋房外麵有個小院子,用柵欄圍著的,兩個人上個星期動手種了些花花草草,都是些不知名的野草野花,他倒想買好的,但溫玉不喜歡。這些花草的生命力極為旺盛,隨便弄兩下,現在已經遍地盛開,綠油油中間點綴著粉粉紅紅,相得益彰。
溫玉說,等有空了去買一條狗和一隻貓回來。
那人將車停在院子前,靠在車門口抽煙,見周筳韞從院子裏出現,立馬滅掉煙頭,探進車內把一黑色大氣的盒子拿出來筆直挺立,等待老板來。
“周總,這是徐總讓我帶來的。”
“還挺沉的,確定是一支嗎?”周筳韞笑著接過,撲鼻的書香氣息,木質雕紋,略顯低調,但一看就造價不凡,沉甸甸的,他覺得自己給兩萬給少了。
“我沒看。”那人此刻憨憨厚厚,畢恭畢敬。
“替我謝謝老徐了,回頭我請他吃飯。”
“好,那周總我還有事先走了。”
“恩,”周筳韞好奇地打量著木盒子,慢悠悠地往家走。
他一直想送件禮物慶祝兩人戀愛一月,始終沒想好,拖到兩個月了,上次應酬有人提了一嘴,某某總愛字畫,喜歡談合同贈人墨寶,屢試不爽,現在都是人上門求。
他想自家那口子可不就愛好書法,送毛筆正好。
但他不懂,就稍微問了幾句,才知裏麵門道深啊,筆的種類,開筆儀式,毛筆保養。
著實聽得無趣,哈欠連連,直接讓人挑最好的買,那人伸了三根手指頭,他以為最多是三千塊,就小小一支筆,能貴到哪裏去。
三萬!
他不是舍不得花這點錢,而是溫玉知道了會生氣。
而且這人看起來不太靠譜的樣子,便托了稍微入了點門的朋友去辦,人厚道,隻說一萬就可以請專門師傅精心定製一支筆。他二話不說轉了兩萬,多費點心。
隻要溫玉露出一點點欣喜之情,都是值得的。
“快遞?”溫玉解下圍裙,露出修長的雙腿,走到餐桌前,將燕麥倒進牛奶裏,攪拌。
“送你的。”周筳韞熱情似火地捧著盒子來到溫玉麵前。
溫玉眼皮沒抬一下,“我說過,”
“你說過不許亂花錢,不許敗家,”周筳韞搶了話,“可是賺錢哪有不花的道理,而且不花在你身上,花在誰身上啊,去花天酒地嗎”
溫玉挑起嘴角,“你敢。”
“不敢,怕你判我無期。”
溫玉點點頭,“那樣也好,關起來,牢裏藏嬌。”
周筳韞打了個寒顫,“你不要隨便亂講話,我很容易當真的。”
“哦,”溫玉鮮少地揚了揚唇角,微風蕩漾般,周筳韞想拿手機拍下,不過美好的事物總是短暫易逝的。他遺憾地回味無窮。
兩人和和睦睦地吃完早餐,等不及收拾,他就將人拉進書房,珍重地將木盒子放在桌麵上。
“你肯定喜歡。”周筳韞扣弄鎖頭,挑足了對方的好奇心後,將盒子徹底打開。
一支靜靜躺在黃布上的筆躍然目前,筆頭毫毛柔軟閉合,筆杆色澤飽和,一看就選用上等花幹和牛角製成,晶瑩剔透。
“你買這個做什麼?”溫玉皺了下眉。
“不喜歡嗎?”周筳韞撇嘴,燦爛笑容逐漸凝固。怎麼會不喜歡啊,想不通,老徐說過工欲善其事必先利其器,寫字的兒都很愛惜自己的筆,平時他也看溫玉每次練完筆會把筆洗好後倒掛在筆架上。
溫玉緊緊盯著那支價值不菲的筆,“我有很多筆的。”
“可那些又不是我送的。”
溫玉說:“這個不適合我練的字體。”
“?你練的是行書,這個是狼毫,適合的。”他不打沒準備的仗,都提前問好了的。他喪著臉,“就是不喜歡我買的,直說好了,何必拐彎抹角,”
說完,伸手準備合上蓋子,被一隻手卡住。
周筳韞看著溫玉,“幹嘛?不是說不喜歡嗎,我扔了去。”
“你用,我教你寫。”
“我不喜歡寫字!你手讓開,”周筳韞很氣憤,猛地關掉盒子,他不信溫玉不縮手。
可溫玉竟真的沒有縮手,生生挺著,白玉般的手背瞬間勒出一道鮮紅的印子。
“你瘋了啊!”周筳韞握住他的手,左右愛撫了那隻手幾分鍾,他感覺懲罰始終是自己,對方一點事兒也沒有,好像察覺不到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