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絲絲第一次聽到有人這麼說自己,高興得羞紅了臉。
“來下一位,”林鬱有些隱隱的擔憂,但還是指了指班裏個子最高的一個男生,“這位男生,你來寫一下你的名字吧。”
男生明顯不想配合,磨磨蹭蹭好久,才走到黑板邊,拿起粉筆半天也寫不出一個字。
有人在下麵起哄:“他叫汪齊峰,是個壞孩子!”
“壞孩子沒人要!天天住在和尚廟!”
“壞孩子沒爹疼沒娘愛!耗子見了都要踩!”
看到這種場景,林鬱第一反應不是生氣,而是痛心。
山區的孩子教育不比城市,加上大批青壯家長外出務工,因此孩子的價值觀很難在幼年產生正確的認知,這也是山區校園霸淩多發的原因。
生理霸淩占少數,反而是心理上對於某個同學的歧視,容易造成群體性孤立。
方才聽大家對汪齊峰的言語,林鬱猜想這可能是個父母雙亡的可憐孩子,也因此從小遭到非議,更別說接受教育。
汪齊峰明顯受到了刺激,立馬把粉筆捏成了兩半,手上的青筋都爆了出來。
林鬱先製止了大家的行為,隨後走到汪齊峰旁邊,用隻有兩個人聽得到的聲音說:“你是不是不會寫自己的名字?”
汪齊峰明顯這句話戳到了要害,隨即羞愧地點了點頭。
“大家不要誤會汪同學,”林鬱拍了拍汪齊峰的肩膀,“你先下去吧。”
“剛剛汪同學和老師說,他想讓老師親自幫他寫,”林鬱正對上汪齊峰慌亂的眼神,繼續不緊不慢地往下說,“他覺得讓老師寫下他的名字,更有意義。”
“而且,他還說老師的黑板字好看,你們不覺得嗎?”
大家被林鬱的語氣逗樂了,都哈哈一笑,方才緊張的氣氛一下子消失殆盡。
連窗外的傅承宇都彎了嘴角,意識到自己立場的不對勁,他立馬又恢複冷漠。
隨即,林鬱在黑板上工工整整地寫下“汪齊峰”,不得不說,林鬱的字有一種女生少有的淩厲,每一個筆鋒都恰到好處而不顯得多餘。
林鬱向大家解釋:“和高大山峰齊肩並行,就像大詩人杜甫的詩句‘會當淩絕頂,一覽眾山小’一樣,是長輩們對齊峰的期待,也是很美好的祝福。老師相信汪同學肯定可以做到,大家能不能也給他一點掌聲呢?”
一時間掌聲排山倒海,連剛剛起哄的同學也真心鼓起了掌。
汪齊峰坐在離窗很近的後排,傅承宇清晰看到眼淚從這個大男孩的眼中滑落。
小小的一句話,卻也許是這十幾歲少年人生第一縷微弱的光。
渺小,但足夠照亮未來的方向。
老校長和記者小王更是動容:“林老師說得太好了!”
她做到了啊,和高中說的那樣,做一個真正的好老師。
傅承宇默默離開,她一點沒變,還是那個林鬱。
心中有夢,眼裏有光的林鬱。
當初自己就是被這個模樣騙住的,自以為已經走到了她的內心。林鬱每一次對自己笑,每一次對自己說那些海誓山盟,他都毫無保留地相信了。就像她的所有學生一樣,給予她全部的信任。
要不是她主動決絕提出分手,也許自己現在會立刻回心轉意也說不準。
但他已經不是當初的傅承宇了,今時早已不同往日。
到了正午,林鬱已經把三個班的語文都上了一遍,隻覺得嗓子酸澀,頭暈眼花。
隻有中級班和高級班才開設英語和科學,程可可和許銘馳就相對輕鬆一點,早早地先去食堂開始燒菜幫忙了。
溫語菲先下的課,在門口等林鬱一起去食堂。
林鬱是被奔湧的人潮卷出來的。
兩人一路上聊了聊上午的心得,作為同上了三個班的敬業老師,此時都顯得有些力不從心,表示完全能夠理解對方的心情,眼神中滿是相見恨晚的感慨。
“對了,你今天見到傅總了嗎?”溫語菲隨口一問。
“沒有誒,他不是說他今天會來嗎?”
溫語菲有些詫異:“你沒見到嗎?我上課的時候看到他和校長一起在外麵巡視來著,還挺年輕有為的樣子。”
林鬱心裏暗叫不好,自己一向是沉浸式上課,不知道是哪個張牙舞爪的樣子被看到了。
到了食堂窗口,看到隊伍很長卻沒有什麼走動,一種不好的預感湧上心頭。
程可可力氣小,許銘馳當時又恰好在燒菜,沒空搭把手,她一個人把大鍋菜倒進盤子裏的時候,不小心手一歪,大半盤滾燙的湯湯水水直接濺在腿上。所幸躲閃的快,隻燙傷了小腿的一點皮膚,但還是鑽心的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