薑朔接手的第一件門派要務,便是幾日前的巡夜弟子暴斃事件。
該查的都已經查得差不多了,薑朔翻了翻手頭呈上來的卷宗,經簡單的驗屍後,已經確認此弟子是被魔修襲擊而亡,身上還殘存著剔除不去的魔氣。
一身的血肉被吸食殆盡,整個人成了皮包骨,更可怖的是身上沒有出血的傷口,可見該魔修隔著表皮就可以直接將人的精血吸幹淨。
此外,還在該弟子脖頸處發現了五道青紫瘀痕,是被人猛力掐頸所致。
薑朔看著卷宗上的表述,輕輕蹙起眉。
似乎總覺得哪裏有矛盾。
既是可以不見血就能吸食人的功力深厚的魔修,為何又會留下那五道指印……?難不成這個魔修用掐脖子的方式來吸收對方的血肉?
薑朔目光又落到一行字上。
“兩手指甲均有血跡殘存。”
薑朔抬起一隻手,嚐試地掐了掐自己的脖子,又思考半晌如果被歹人掐住,自己會做什麼動作。
……那必定是撓他的爪子。
如此一來,這個巡夜弟子指甲內殘留的血跡就很好解釋了。
薑朔一邊想著,正要提筆在卷宗上寫字,腦海裏忽然閃過一副畫麵。
——搬來自己院落附近的於韞,幾日前薑朔去喊他起床時,就見小徒弟手腕上有幾道顯眼的紅痕,看上去像是被人抓傷了。
而恰恰在這天的幾個時辰前,那外門巡夜弟子悄無聲息地死在了山道上。
薑朔沉默片刻。
他仍是在卷宗上寫下“加強防禦陣法,各堂排查堂內所有人的身份,每夜巡視的弟子需至少三人結伴而行,巡夜次數從三次增至六次”。
寫完後,薑朔將筆擱下,轉身出了門。
薑朔來到小徒弟居住的院子外。
小院裏安安靜靜的,薑朔側耳聽了片刻,沒有發現裏麵有任何響動,索性抬步走入。
簷下半掩的木格窗裏傳出細微的動靜,薑朔特意放輕了腳步,到窗下探頭一看,發現……
自家的新徒弟正在……認真看書。
少年盤腿坐在書架下,身周堆滿了還未能及時擺放上去的卷籍,他皺著眉,一手執著本泛黃的書,另一隻手不耐煩地屈指在膝蓋上敲來敲去,看起來極其暴躁,又不得不按耐住性子,神情嚴肅中還帶著幾分鬱悶。
盯著徒弟因為煩躁被抓得亂糟糟的頭發,薑朔撲哧一聲笑了出來。
尹隋:“……”
他竟然沒有發現薑朔進了自己的院子。
都怪這破書寫得晦澀難懂,甚至還有些字看不懂!
尹隋一個頭兩個大,隨手把書扔了,伸手按住太陽穴,努力順平心緒:“師娘怎麼來了?”
薑朔把手撐在窗台上,秀麗眉眼中蘊著淺淺笑意:“來瞅瞅你不行?剛才看什麼書這麼入迷?”
尹隋下意識把書往身後藏了藏,他不想被薑朔發現自己看不懂:“沒什麼。”
薑朔蹙眉,似乎有點不高興。
“……隨便翻翻罷了,”尹隋不自覺地緊張起來,雖然也不知道自己在緊張個什麼勁兒,“不怎麼好看,待會就不看了。”
薑朔顯然不相信他的話,幹脆朝他伸出手,道:“給我也看看。”
尹隋不情不願地站起來,磨磨蹭蹭把書遞給薑朔。
過了一會兒,他還是沒忍住,開口說:“那幾本話本我看完了,有些地方覺得很奇怪,所以想去找找答案。”
薑朔站在窗外,一手托腮,隨意翻了兩下書頁,像是完全沒注意到尹隋的疑惑:“嗯,什麼地方奇怪?”
尹隋:“話本裏說東衍練了斬情劍。”
薑朔:“?”
尹隋幹巴巴道:“練了那種劍法,會斷情絕欲,境界大漲,此後心不動則境界不動,心若動則境界大跌,所以東衍才會和那什麼……合歡宗的女修斷了來往。”
薑朔:“。”
尹隋感覺自己像個傻子。
“……所以你想練這個斷情絕欲劍?”薑朔思考半天,謹慎發問。
腦子有病才去練這個,尹隋心想。
人心是最難自控的東西,想練成無心劍提升境界,還不如去當魔修。
“我沒有那麼蠢。”尹隋鬱悶道:“隻是記得之前見過一個類似的劍法,想翻出來和話本上的對比一番而已。”
他雖然對看書不感興趣,但對於修煉一途,卻是萬分著迷。
……畢竟上輩子除了修煉,尹隋也沒有別的樂趣可言。
“這樣啊,”薑朔心想魚兒果然上鉤了,一邊笑了笑,問,“那找到要看的內容了嗎?”
尹隋搖搖頭。
何止沒找到,甚至在看書的過程中產生了更多疑問。九華珍藏的典籍是經曆代師徒精心挑選過的,自有不同尋常的內涵藏於其中,與尹隋上輩子那個窮酸小門派天差地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