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鶴宜看著鳳昭的時候,鳳昭也不動聲色地看見了他。這個男人有一個過於文秀的名字,聽上去倒像是有點傳統文人味道的,實際上卻有一雙毫無人性,冰寒凜冽的眼睛。他望著鳳昭的眼神不閃不避,像是死盯著獵物,時刻準備咬斷她喉嚨的野獸。
鳳昭本能地很不喜歡這種眼神,也不喜歡這種野獸。
她告別了與自己合影,天真爛漫的年輕人,施施然在女朋友們帶著揶揄玩笑的眼神中同她們一起找到座位坐下。鳳昭並沒有做購物的準備,拿了一本拍品的冊子也隻是捏在手裏,並不打算翻閱。她準備一切隨緣。
對於一個曾經登臨至尊之位,養尊處優多年的女人來說,有多少錢都不算多,但也正因如此,享受到一定程度之後,她也就不會非要得到什麼,更喜歡隨性而為。今天她來到這裏的主要目的是林鶴宜,因此也就不在乎拍品,隻打算有特別喜歡的再看看行情。
說來,鳳昭之所以能迅速地交到朋友,還是因為她花錢大方,展現了自己對家財和老公的控製力。於是夫妻感情不好不再能夠成為她被人鄙薄,在社交圈打不開局麵的原因。說到底,上流社會又如何,說穿了不還是名利二字,錢權二事,感情不過是邊角料。似白飄那樣處心積慮卻無法進門,說是得到了愛情卻整天鑽營著抓住男人的心再得到他的一切,反倒是叫人看不上的小三外室作風。
鳳昭堂堂正正揮霍,挺直腰杆暴露家庭矛盾,反而叫人羨慕,覺得不必靠著老公歡心過日子,才是明媒正娶,娘家有人的硬氣。要是再叫這些人知道她把趙永英打得滿地亂滾,哭爹喊娘,說不定還得在太太沙龍上大加讚揚。
她想到這裏就覺得有些可樂,揚起唇角微微一笑,假裝十分認真地聽著台上的人介紹拍品。
等閑寶物還入不了鳳昭的眼,她難免覺得有些無趣,靠著椅背和777說話消磨時間。周遭的牌舉了一圈,身旁的貴婦轉過頭來詫異地看著她:“你今天怎麼沒有精神?身體不舒服還是心情不好?”
鳳昭懨懨道:“沒有,就是沒什麼喜歡的,覺得沒意思。”
這貴婦也不知道是信了沒有信,低頭翻了翻冊子,硬是給鳳昭賣安利。她或許也不是要看熱鬧,或者疑心鳳昭已經花完了額度,女人對於珠寶都有天然的熱忱,取得公認有眼光出手狠的人認可也是一件快樂事。鳳昭倒是被勾起幾分興趣,看上一個嵌寶螺鈿的妝匣,還有其後一條鑽石,一條祖母綠的項鏈。這可是外國王室流出的藏品,一條項鏈總有幾十顆寶石,拆了做一套頭麵還有富餘。鳳昭不喜歡西洋這種累贅的華麗風格,卻看得上漂亮的寶石,便打起精神叫價。
奇怪的是,她一舉牌,林鶴宜就截胡,幾次三番下來,是人都看得出包廂裏那位不露麵的貴客在故意針對她。一時間廳裏的氣氛就變得怪異起來,鳳昭被許多人用遲疑的目光掃過,心裏難免覺得不痛快。她冷笑著對777道:“看見了嗎?這人就是個掠奪者,他天性裏沒有愛,隻有征服,壓迫,和占有,毀滅。他絕不會想著買下我喜歡的東西送給我討我歡心,別忘了,我現在在他那裏還是個罪人呢。他最可能做的,就是壓著我折斷骨頭了,把這些東西扔給我,作為我乖順聽話,被馴服成狗的獎勵。”
因為某些曆史原因,鳳昭最為厭惡強迫自己低頭的男人,她幹脆也不拍了,站起身就走。
眾人麵麵相覷,但也攔不住她提前退場,隻見她離去時的步伐就知道她極其不高興,看不見那搖曳著金色流蘇的背影後,又集體去看上頭的包廂。拍賣會給捐獻了傳家寶的客人們包廂,一方麵是體現他們與眾不同,因為慈善心腸而來的尊貴身份,另一方麵也是保護他們隱私,免得被針對的意思。林鶴宜選擇在包廂裏原因很簡單,他覺得現在還不是他出場的時候,隻是卻忍不住去吸引鳳昭的注意力。
隻是他也沒有料到,鳳昭居然會直接走人。但作為一個過於自信,又覺得自己掌控全局的大佬,他還是很冷靜的,隻愣住了片刻,就扭頭對門口直挺挺的心腹微微示意。心腹躬一躬身,便溫馴無聲地離去了。
鳳昭大步走向門口,就被一個英俊但沉默,仿佛一個沒有靈魂的空殼般的男人給攔住,對方冷這一張司馬臉,上來就是一句:“辛小姐,我的主人請您過去。”
鳳昭腳步也不停:“滾!”
她心情極其不佳,誰碰上誰倒黴。但這種大佬身邊的死忠是聽不懂人話的,見她不肯受邀,便立刻伸手要攔。鳳昭抬頭看看四下隻有拍賣會零星的幾個工作人員,愁緒滿懷地望著這邊,很擔心卻不敢過來的樣子,就知道他們是認識這個人。想了想,她抬手啪嚓一聲,把對方摔了個過肩摔,尖細的鞋跟再狠狠一踩,麵帶寒霜:“這回聽懂了嗎?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