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清河壩上看得時間長了,水位漲得並不像人們意料得那樣快。大家也就逐漸散開了。
倒是村莊裏有兩個熱鬧的去處:
一處是養魚塘:
養魚塘,原本有十幾畝水麵,雖然算不上“遮天蓮葉無窮碧,映日荷花別樣紅”,但也是整個後台子村最好的去處了。
孟繁英的童年,最美好的記憶就是野浴,原來是在清河的河灘上,後來清河被汙染了,就轉移到這養魚塘了。
但包產到戶後,養魚塘也被人承包了,拔除了蓮葉,分割成了十多個規整的方格。孩子們的樂園變成了謀利場。
前些天的降雨,再加上昨晚的大暴雨,據收音機裏播報,十幾天的累計降雨量達到475毫米,也就是相當於平地下了半米深的雨水。
這養魚塘是全村的最低窪處,各處的水都在不斷地向這裏彙集。盡管養魚塘的堤壩緊急加高了一些,但怎能擋住這滔天大水?
滿則溢,養魚塘的水開始溢出堤壩,向旁邊的排水溝尋找出處。魚塘裏養的鯉魚也活躍起來,順著水流,一路跳躍著開始外逃。
魚塘承包人的媳婦急得坐在堤壩上放聲大哭,十幾年的積蓄,一場大水全都衝走了。
於是好多村裏人過來幫忙,抓到魚就交還給她,但她的器具有限,外逃的魚卻越來越多,根本裝不過來。
實在管不過來了,也哭不過來了,幹脆不管了,愛怎樣就怎樣吧。
於是,大家都開始把鯉魚抓回自己家。
那場麵也夠盛大的!
有人張網,有人用窗紗、有人用衣服、有人徒手抓,仿佛侵略者在爭搶戰利品,大家都沉浸在抓魚的快樂當中,還在比賽誰抓的魚多,各家的水缸裏、洗衣盆裏都裝滿了鯉魚。
隻在吃魚時,偶爾有人提起承包魚塘的一家,為之感到惋惜。
可是魚又怎樣想的呢?
也許有些不安分的鯉魚,一直在抱怨自己的命運不好,缺乏自由,沒有廣闊的江河湖泊供自己遨遊。
剛好一場大水,提供了絕好機會,於是拚命出逃,可是剛離狼窩,又落虎穴,又被村裏人抓進了更小的水缸。
但即使成功逃走了的,又能怎樣呢?清河汙染不能呆,大海水鹹活不成,橫豎還不是一個死?
另一個去處是西瓜地:
後台子村的幾處沙土地種了西瓜,八月初,正是西瓜成熟上市的旺季。
可是不用清河發來大水,就隻內澇,這平地半米深的大水,足以把所有西瓜都漂浮起來,順水衝走了。
道路比田地略高一些,雖然路麵也過水了,但柏油路上,還能騎自行車。
於是,村莊裏的人們紛紛騎上自行車,帶上土筐,去揀西瓜。
西瓜可不像鯉魚,揀多了是放不了的,也不能曬鹹魚幹,每家隻能保留五、六個。這也是種西瓜的人早早放棄看護的原因吧。
考驗人們挑選西瓜能力的時候到了,在樹叢裏,在西瓜地旁的玉米地邊,人們趟著齊腰深的水,在反複拍打檢看,在一堆漂浮在水麵的西瓜中精挑細選著。
那麼西瓜又怎麼想呢?
本來是安心立命的,沒有非分之想,忽然大水來了,漂浮起來了,得到了從未想過的自由,還有點不適應,不知該往哪裏去,也就隻好隨波逐流了。
可不管漂到哪裏,即使不被人們揀走吃掉,不出五天,也還是免不了爆掉爛掉的命運!
孟繁英陪父母到自家的田地裏去看了看,默默無語眼含淚,絕收是肯定的了。
中午時,村上動員抗洪的人就來了。
要村裏的青壯男勞力都到壩上。
孟繁英的父母擔心孟繁英的安全,不讓他去。
孟繁英當然不會在這時退縮的,這是想都不用想的。
孟繁英與父親一起上了大壩,加入了抗洪搶險的隊伍。
到了清河壩上,村支部王書記和村委會主任把大家組織起來,做了簡單的動員,保衛家園的重要性是怎樣說都不過分的,天災麵前,大家的責任感都被激發了出來。
由黨員幹部帶頭,孟繁英也是黨員,也承擔了一段堤壩的嚴防死守工作。
孟繁英剛到清河壩上時,還有一點新奇好玩的感覺,當然,表麵上是極嚴肅認真的。
跟著大家一起,七手八腳地搭簡易窩棚,裏麵除了一個木板搭起的小床,什麼都沒有。
也劃定了責任區,在交界的地方釘上小木板,當責任牌,上麵寫上責任人的名字。
為了保證大堤萬無一失,盡管白天太陽曬,晚上蚊子咬,仍要堅持不停地來回巡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