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哎呀,算了吧,我不逼你也就是了。”許笑傑大為撓頭,道:“我沒你那麼聰明,看不了那麼遠,反正現在我覺得自己做的是正確的事就夠了,人這一輩子沒那麼長,過河脫鞋到哪算哪,人生不滿百常懷千歲憂,說的就是你這種人。”
許大哥外粗內細,不是沒有頭腦的莽夫,但他太有原則,初心始終不改,在北軍這種相對單純的環境還能幹點事兒。到了長安,在東盟權力核心之地,他這不懂妥協權衡的個性,恐怕很難立足。
所以張瀟把他看作了英雄。
自古英雄多悲情。
張瀟一邊唱一邊回憶過往種種,一曲唱罷,已經目送許笑傑去的遠了。
遙望斯人背影,不禁喟然歎息。
“你擔心他在長安的前途?”
“那裏並不適合他的個性。”張瀟轉臉看一眼嶽父老泰山俊朗的側臉,道:“我其實也有點擔心您。”
“二弟把你們那天夜裏的談話跟我說了,我覺得很受啟發。”白宗元道:“我和許瘋子最大的區別是我能聽進去別人的話,有時候也可以做出妥協,隻要不觸碰底線,受些屈辱低低頭都無妨。”
猛虎穿山過林,常難免遇到坎坷,偶爾低頭眼裏藏的全是血腥凶厲。一旦乘風得勢,必定是地動山搖群獸驚亂。
許笑傑卻是雄獅咆哮於草原,直來直去,憑一股血性勇往直前,剛猛豪烈的性子如清風明月下的城下一片雪,銀光之下,閃爍的全是最純粹的真實。一旦敗了也不會轉向曲中求反敗為勝的機會。
“比起長安城裏那些大梟雄來,您這位北地虎王放不下的底線太多了,親情,義氣,甚至還有祖訓。”張瀟知道他將要動身,沒時間提點暗示打啞謎,索性直來直去道:“一個有這麼多弱點的梟雄不是個合格的梟雄。”
“有弱點好啊。”白宗元笑道:“正因為有了弱點,才要奮力修行用本身的實力來彌補。”又道:“賢婿這些年的小動作很多,大部分我都看在眼裏,所以我知道你也是有弱點的人。”
“我就是個普通人,不是許大哥那種英雄,也不是您這種梟雄。”張瀟道:“處在我這個階層,有些弱點也無妨。”
“可你今後是我白宗元的女婿了。”白宗元道:“你和霄兒都會是我的弱點,我入京後,一旦那些人拿我沒辦法時便會在你們身上想辦法,你的弱點也會被人利用上。”
“看來我有讓您不滿意的地方了。”張瀟已經略約猜測到老丈人想說什麼了。
“那個師小紅其實不適合留在張宅了。”白宗元道:“她的存在會讓你的敵人誤會你是個善良多情的孩子。”
“她是個很會照顧人的丫頭。”張瀟看著嶽父老泰山,目光仿佛能刺入人心裏,又道:“絕不是做生意的人才。”
白宗元聞聽此言,頓時神色一鬆。
張瀟卻又說道:“其實淩霄也不是做生意的人才。”老丈人的神色又複繃緊。張瀟接著說道:“那個丫頭小鵝倒是蠻精明的,淩霄可以掛個會首的名,具體的事務交給小鵝去處理,這樣比較名正言順。”
白宗元深視張瀟一眼,忽然歎了口氣,道:“我其實應該讓老三再多給你添些堵的。”
張瀟笑道:“三叔的段位太低了,若是換成二叔或許還有的玩兒。”
“隻是或許嗎?”白宗元麵色一沉,道:“你似乎對我白家和廣德書院還不夠了解呀。”
“也許吧。”張瀟用手來回比劃了一下,道:“您和我彼此彼此,我們可能都對對方有所誤會。”
“你那天晚上麵對泰龍的表現的確很驚豔。”白宗元道:“但是應該還不足以跟老二抗衡,而你隻是一條藏在江湖底部還在成長中的淵龍,你的潛力就是你自己,老二的背後還有廣德書院,東大陸道業第二的名聲可不是別人賞的。”
“淵龍這個詞用得好。”張瀟道:“藏於江湖深淵中默默成長為吞噬萬物的巨龍,我喜歡這種存在方式。”
“就隻怕藏的不好,被上麵的獵龍強者發現啊。”白宗元道:“就目前我對你的了解,你隱藏的實在不算成功。”
“可您還是把淩霄嫁給了我。”
“我沒有更好的選擇,為了霄兒,我已經耽擱的太久了。”白宗元道:“除了我們自己這個房頭,白家內部有很多人反對遷居長安,這當中就包括書院長老會在內,所以我隻能代表我自己做出這個決定,我走以後霄兒身邊就隻有你了,她沒什麼江湖經驗,這些年我把她保護的太好了,盡管我覺得你還不夠完美,但還是希望你能繼續下去。”
這世上存在完美的女婿嗎?至少在老丈人眼中不存在吧?
“您這口氣似乎有點不打算回來的意思?”張瀟語氣謹慎的問道。
白宗元搖搖頭,沒有正麵回答張瀟的問題,“昨晚和許笑傑聊的很晚,他提醒我說還沒給霄兒準備嫁妝,離開北境前,我會給你一個滿意的交代,我也希望你最終不要讓我失望。”
滿意的交代?張瀟感到詫異,許笑傑跟他說什麼了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