鬼先生慢慢收回手臂,轉頭望著秦無炎,淡淡道:“七尾蜈蚣?”
秦無炎深深吸氣,閉上眼睛,待他再度睜開眼睛的時候,眼中精芒大盛,整個人突然從那種沉默頹廢的感覺變得精幹淩厲,隻見他緩緩從地上站了起來,一雙眼睛緊緊盯著鬼先生,緩緩地複述了一遍:“七尾蜈蚣!”
原本幽暗陰沉的靈堂,在他這般一站之後,突然變得似乎有些光亮起來,空氣中原本的清冷氣息也轉眼消失不見,有的,隻有淩厲的殺機。
鬼先生卻看不出有什麼畏懼之意,反而像是對周圍的變化什麼也感覺不到,還神色自若地向秦無炎問了一句,道:“你說,若是你師父知道他的這些徒弟們在他剛剛死後不久,就在他靈前亂來的話,他應該會十分生氣罷?”
秦無炎冷哼一聲,道:“師父他老人家睿智聰明,早就看破了這所謂的禮儀俗法,不要說在他靈前對他不敬,便是我等弟子在這裏互相廝殺,他老人家也多半會笑著看熱鬧而已。”
鬼先生緩緩點頭,忽地歎息一聲,道:“的確如此,我這十年來與老門主朝夕相處,以他的性格,怕真是如此了。”
說著,他看了看秦無炎,微笑道:“想不到你跟隨他時日最短,卻反而是眾弟子中最了解他的一個人。”
秦無炎神色不變,但身子卻往前踏了一步,冷冷道:“鬼先生你,不也是十分了得麼,不但看清楚了師父,而且連我的一舉一動,也逃不過你的眼睛!”
鬼先生麵上的笑容微微一僵,眼睛向秦無炎的腳步瞄了一眼,忽然道:“現在已經過了你師父的頭七了罷?”
秦無炎一怔,不知鬼先生突然問了這麼一句是什麼意思,但今晚此人的態度委實古怪,高深莫測,更何況他已經看破自己在門主印信上做的手腳,隻怕是不能留他了。秦無炎心中這般想著,口中淡淡地說道:“眼下是醜時,剛剛過去了,怎麼,鬼先生莫非有什麼指教麼?”說著,他又向著鬼先生走近了一步。
鬼先生卻隨即向後退了一步,點頭道:“那就好了,讓你師父平安過了頭七,也算是我一番心意了罷。”
秦無炎一怔,還沒等他會過意來,鬼先生忽地身形一動,轉眼閃到靈堂門口,提氣開聲,大聲道:“咦,門主印信……啊……”
他前頭幾個字充滿驚愕之意,說到一半,明明還完好無恙地站在原地,鬼先生卻突然如同受到重創一般失聲痛呼,像是被什麼人偷襲一般。
秦無炎頓時臉上變色,但已經來不及阻止,鬼先生的聲音已然在寂靜幽深的毒蛇穀上空,回蕩不已,片刻之後遠方都似有回聲彈了過來,滿山穀中到處都是隱約‘啊’的聲音。
最初的一刻,毒蛇穀中像是被什麼驚到了一樣,幾乎比原來更加死寂,但隻不過過了片刻光陰,無數嘈雜聲音從毒蛇穀各個角落上澎湃響起,如波濤一般轟然而響,但聽得無數早已枕戈待旦的人躍然而出,種種問話聲、責罵聲、嗬斥聲、指揮聲融為一體,化作無形之波濤,紛紛從四麵八方向這座靈堂湧來。
鬼先生回頭微微一笑,對著麵色鐵青的秦無炎揮了揮手,道:“賢侄,做叔叔的我幫你一把,日後萬一你能坐上門主寶座,千萬不要忘了今日之情!”
接著也不多說,身影晃動,在秦無炎撲到門邊的前一刻,迅速飛入門外黑暗之中,轉眼就消失不見。
秦無炎憑門喘息,眼中滿是怒火,顯然鬼先生這突然其來的一下完全打亂了他的如意算盤,此刻周圍人聲鼎沸,眼看著靈堂就要被三位師兄的無數人馬團團包圍,秦無炎狠狠一跺腳,當機立斷,也如鬼先生一般投身於屋外黑暗之中,片刻之後隱沒了身形。
下一刻,無數手持火把利刃,殺氣騰騰的萬毒門弟子,在毒神三大高徒的帶領下,氣勢洶洶地衝進了毒神靈堂。
而在片刻的寂靜之後,夜幕下的毒蛇穀中響起了憤怒的喊殺聲音,頓時席卷了整個山穀。
夜色,愈發深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