施針完畢,為穆小晚穿好睡袍,眾人進屋忙活著給她喂藥,服藥過後,女府醫生叮囑這一晚上,須得有人輪流照看,並將她兩手、兩腿和軀幹,五個部位盤曲如龍。
更說,向左側身或向右側身均可,左龍右虎——此乃防止夢魘的五龍盤體式睡姿。輪流看護是為了防止她中途改變睡姿,因為一旦夢魘,熱邪擾心,就功虧一簣了。
以防穆小晚半夜出什麼差池,穆家留下了府醫,並給女府醫安排了客房。
燁雲遲又以同窗為緣由,也要求留下來。穆家感恩燁雲遲都來不及,哪裏還好意思說這樣客居自家合不合禮數。如此一來,穆家還給燁雲遲的侍從義旭、車夫均安排了留宿房間,並為他們準備了夜宵。
這一宿,就這樣,比白日更忙活的折騰起來。
吃完宵夜,燁雲遲才想到明日一早還要上朝,便將義旭和車夫拉到一邊,吩咐他們今夜回他的城郊別院住,並於五更帶著朝服、冠帽來穆宅接他,還吩咐不要張揚,馬車不要停穆宅門口,停在隱密處,到皇宮大門附近再換成輿轎進宮。
然後,還小聲強調對外不可聲張,要讓燁府上下以為他像往常一樣,飲酒作樂,喝得爛醉,去了城郊別院,是從城郊別院穿著朝服上朝的。
交待得很清楚,倒也不難,可侍從義旭麵露難色回道:“大人,五更會不會太晚?恐怕根本來不及點卯。”
“遲到就遲到吧!反正,也不是第一回去晚了。”燁雲遲滿不在乎說。
“大人,我還是早些把朝服送過來吧,早些出發?否則,皇上又該罵您了!”義旭無奈勸說道。
“哎,你別管了!照做就是。”他揮揮手,義旭見勸也沒用,便駕馬車走了。心中憂思,他家大人是滿朝文武唯一一個遲到專業戶,準確地說,是唯一一個敢遲到的。
燁雲遲當然明白遲到不好,但他算準了,明日早朝皇帝來不及管他遲不遲到,皇帝要衝他大發雷霆的事情,比遲不遲到嚴重多了,就讓滿朝文武等會兒他吧。
去得早,被罵得早。唉!
穆之書讓弟弟穆之達回房歇息,明早家中店鋪還需要他,於是,穆之書帶著兩個丫鬟進進出出照看小晚。
父親穆易林、母親林氏站在小晚我房門口觀望了一陣,便也各自回屋了。
回到屋中,二老翻來覆去睡不著,林氏便去了祠堂抄經祈福,而穆易林靠在床頭,不由得想起小女兒今夜那些傷人的話
又想起那一次父女倆在喚日天梯的對話,小晚曾說過“幸福的家是不用索取卻得到很多的地方”,那時的女兒眼淚和今晚她流的淚,同樣讓身為父親的穆易林感受到切膚之痛。因為,作為父親,他今夜並沒有做到完全的包容,她的病根,恐怕和他有很大關係,他想。
隻因,他後來單獨找到了女府醫生問長遠根治的問題,府醫告訴他:孩子心中有塵,又是個不容塵土之人,做父母的需得慢慢為她卸下心中的鬱結、遺憾,方能真正好起來。
穆易林將這話銘記在心。
另一個人,也在回想今夜穆小晚發瘋的樣子。那就是燁雲遲。
他時不時湊上前看一眼穆小晚的睡姿標準不標準,提醒丫鬟;時不時在房中來回踱步,任穆之書勸他回客房歇息,他都推辭。
到最後,穆之書、丫鬟都困倦地打起了盹兒,他便幹脆一屁股坐在了穆小晚的床尾椿凳上。
探測她的氣息和脈搏均無大礙。爾後,又看到她的發呆,她微微蜷起的手指,雪白的手腕燁雲遲忍不住撥弄了幾下她的手指
熟睡中的穆小晚微微皺起的眉,他想,她今夜那樣的悲傷毒舌,說的那些匪夷所思的話,那是對父母親絕望到什麼程度才會說得出來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