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殿下!”
雲霏霏伸出雙手想抱住什麼,撲空後一個激靈,從夢中驚醒過來。
她又做那個夢了。
自從半年多前被家人送進宮成為宮女,她每晚都會做同一個夢,每一次醒來,都是淚流滿麵。
“又來了……”
漆黑的屋內很快響起抱怨聲,接著是衣服摩擦的窸窣聲,有人翻身坐起,有人怒氣衝衝爬下通鋪,也有人不管不顧拉起被衾悶頭大睡。
“雲霏霏,你到底有什麼毛病!”一個杏眼瓜子臉的小宮女點亮燭火後,來到雲霏霏麵前,叉著小腰破口大罵。
另一個人跟著應聲:“就是,每晚都又哭又吼的,別人都不用睡了。”
雲霏霏無奈苦笑。
她也想知道自己到底有什麼毛病。
這個夢她做了大半年,起初並不以為意,也沒有放在心上,直到她重複不停的夢到自己死去,還翻來覆去都是同一段,沒有前因後果,卻刻骨銘心,才不得不正視。
她開始回想這個夢,試圖找出蛛絲馬跡。
夢雖然隻有一小段,卻可從中推得,在太子陸驍被廢之前,她一直都是東宮的灑掃宮女,兩人並無多少交集。
但既然她隻能待在外院,進不得屋內,想見到太子並不容易,更遑論四皇子?她根本不可能與四皇子扯上任何關係!
就在雲霏霏覺得自己很可能瘋了的時候,她卻真如夢境那般,被發配到東宮當差,還被安排到院子裏做灑掃之類的雜事。
……這下事實擺在眼前,由不得她不信。
雲霏霏不想坐以待斃,卻又束手無策,她隻能胡亂猜測,這個夢應該是她的將來,而之所以一直做這個夢,應該是上天在暗示她,隻要她避開四皇子或是提醒太子,就能避免重蹈覆轍。
但是她在東宮當差這半個月來,就隻遠遠見過太子一麵,還隻是背影,連正臉都沒看過,又要如何提醒他?
她不會最後真像夢裏那樣,再也見不到阿娘、阿兄,抱著遺憾而死吧?
雲霏霏閉了閉眼,覺得頭疼。
睡在雲霏霏身旁的半夏見她麵色慘白,額上全是冷汗,遞上帕子,滿眼擔憂:“雲畫你還好吧?”
“我沒事。”雲霏霏接過帕子,對半夏安撫的笑笑。
她的發絲略顯淩亂,卻反倒襯得那臉越發小巧精致,淚痕交錯的瓷白肌膚,在昏黃的燭火下如玉一般晶瑩剔透,美豔不可方物。
饒是半夏同為女兒身,也不由得臉上一熱。
“沒事就好、沒事就好……”半夏紅著臉看向還氣衝衝的叉著小腰,站在雲霏霏榻前的小宮女,輕聲道:“蓮心你別這樣,雲畫隻是還不習慣宮裏生活罷了,大家剛進宮時不也經常做噩夢……”
蓮心冷笑:“都進宮半年多了還不習慣宮裏生活,她以為自己還是忠勇侯府的六姑娘嗎?”
“就是!”想要悶頭大睡卻失敗的連翹掀開被衾,繼續附和:“要是那麼嬌貴,還進宮當什麼宮女?怎麼不去當娘娘算了。”
“娘娘?嗬,她也配?”太久沒能睡個好覺,蓮心開始口不擇言,“先不說他們雲家早就出了一位娘娘,如今還是鍾粹宮的正經主子,就說她當初在掖庭局時,她跟禦膳房的那個小太監還與江有令──”
“蓮心,”雲霏霏打斷她的話,微笑並充滿歉意地說:“我做噩夢吵到你們了是我不對,明日我會請示寧姑姑,看能不能換屋子。”
她斂起笑容,神色嚴肅:“但是你不能血口噴人。”
雲霏霏語氣再認真不過,天生綿軟的嗓音卻如何也嚴肅不起來,甚至因為不久前才哭過的關係,還帶著點糯糯的鼻音,像裹著蜜的綿糖,聽得人心都酥|軟。
……這樣的嬌嬌,簡直是想跟她吵架都吵不起來。
連翹那張嘴雖然欠了些,卻是個豆腐心,罵過就算,甚至覺得蓮心有些大驚小怪。
咄咄逼人的蓮心也瞬間安靜下來,臉頰甚至湧上了些熱意……一半驚豔,一半氣的。
蓮心早就看雲霏霏不順眼很久了,卻也不得不承認,雲霏霏確實有恃美揚威的本錢。
蓮心還在掖庭局時,就跟雲霏霏同住一個下房,當時不止教習姑姑對雲霏霏另眼相待,就連禦膳房的小太監也經常給她送吃食,哪怕是下房裏日日抱怨雲霏霏的其他人,亦常被她這麼笑盈盈一望,便心軟下來。
之後來到東宮,掌事姑姑見她生得好看,居然破例給她取了個特別的名字,雲畫。
所有人都得改叫中藥名,就隻有雲霏霏一個人保留了姓氏,名字還與眾不同。
蓮心就不明白了,長得漂亮能當飯吃嗎?憑什麼雲霏霏隻因為長得好看、聲音好聽,就能輕易地獲得眾人的寵愛與原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