葉真策馬緩緩行進在薊城那條直通往王宮的大道之上,街道的兩側,征東軍士卒肅然挺立,在葉真的後方,並排騎在馬上隨著葉真向前的是那霸與孔方,看著道路盡頭那座輝煌的宮殿,兩人心中都是感慨萬千.
那霸在十年之前,還是一個小小的兵頭,手下不過百來個手下,饑一頓飽一頓,朝不保夕,過得淒惶無比,但自從高遠橫空出世,成了他們的頭頭之後,這日子便一天天好起來,好得有時候那霸簡直覺得自己就在夢中.
那霸沒讀過什麼書,當兵頭的時候,除了會寫自己的名字之外,扁擔大的字識不得一蘿筐,最大的理想,不過是存幾個私房錢,找一房老婆而已,但現在,自己已經是征東軍一軍之長,手下可統之兵可達到兩萬餘人,雖然這個數目一直便沒有達到過,但那霸堅信,不久的將來,自己的確可以指揮兩萬大軍在這片大陸之上馳騁縱橫.
望著不發脾氣處巍峨的王宮,那霸深深地吸了一口氣,盡力讓自己的心緒平複下來,那時的自己,何曾想過有一天,自己可以這樣堂而皇之的縱馬行進在這條大道之上.曾經的筷,連去遼西城都是一種奢望呢!
自己的榮耀都是都督賜予的.那霸對高遠的態度從最當初的懷疑,佩服,到現在的死心塌地的崇拜.在扶風軍剛剛站穩腳跟的時候,高遠便逼著他們讀書識字,初識文墨的曹天成是他們幾個人最初的老師,有時候高遠也會教他們,那一段日子是那霸覺得生不如死的日子,訓練讓人欲仙欲死也就罷了,這讀書識字對他而言,簡直比死還難受.
但現在,那霸無比感謝當年那一段痛苦的日子,沒有那時的學習,何來今天的那霸?如果不讀書識字的話,怎麼可能當上一軍之長,怎麼可能指揮數萬大軍?
掃眼看了一下四周,那霸將身子在馬上挺得更直了一些,在這裏,隻有自己是當年的扶風軍出身,這是那霸最為驕傲的地方.自己是都督最初的班底,跟著都督參與了所有過去扶風軍現在征東軍的戰役.征東府的崛起,那裏麵亦有自己的血與汗.
今天自己是代表著扶風軍,代表著都督來的.
那霸是驕傲的,而與他並轡而行的孔方的心思此時卻複雜得多了.這條大街,遠處的那些宮殿,於他而言並不陌生,但此一時也彼一時,舊時走在這裏,並沒有什麼特別的感受,但今天,卻當真是感慨萬千.
此時此地,他不得不佩服父親的遠親卓識,但同時,卻也為此時在曲沃的父親擔心著,父親安排自己帶著五千子弟兵投了征東軍並不是什麼秘密,當姬陵等人走投無路的時候,會不會遷怒於父親呢?看著葉真縱馬直奔王宮的架式,孔方已經明白了征東軍最真實的想法,那就是由高遠取而代之,這便使得征東軍與舊燕再無任何回轉的餘地,必成生死之敵.
葉真臉色似鐵,猛勒戰馬,馬兒輕嘶聲中,停了下來,葉真翻身下馬,抬眼仰望著自己麵前的台階,那高高的台階之上,便是燕國君王臨朝問政的大殿,而在這台階之下,便是當初的葉天南夫婦斃命之所.
當時鮮血曾經染紅了這一片地麵,現在當然看不見絲毫的蹤跡,葉真緩緩地跪了下來,向著這片土地重重地叩了三個頭,重新站起來,手扶著佩刀,大步向著台階之上走去.
大殿之前,站著兩排征東軍士兵,看到葉真大步而來,便欲推開大殿之門.
"慢著!"葉真豎起了手掌,製止了士兵們的行動,看著那緊閉著的厚重的大門,葉真道:"這扇大門,就讓他這樣緊閉著,爾等好好地守在這裏,因為有資格親手推開這扇大門的,隻有都督本人."
"遵命!"士兵們大聲應道.
"那些人在哪裏?"葉真問道.
一名軍官向前走了兩步,躬身道:"回稟司令官,燕王妃以及隨身侍女被關押著東配殿,而薊城內那些達官貴人,能找到的,現在都關在西殿當中."
"走吧,我們先去見一見楚國公主!"葉真轉身往東配殿裏走去,孔方眉頭微微皺了一下,他注意到,葉真稱呼的是楚國公主,而不是燕王妃.至於那霸,卻沒有這個細膩心思了,在他看來,管她是楚國公主也好,還是燕王妃也好,都是征東軍的獵物.
東配殿的大門緩緩被推開,空曠的殿室之內,廖廖幾個宮女驚慌失措地看著走進殿來的葉真,而在殿角一個陰暗處,一個女人將自己卷成一團,瑟縮地倚在牆角,頭低垂著,身子抖動得厲害,從葉真這個角度看來,隻能看到那個女人精致的側臉.
"漱玉公主?"葉真向著角落裏的那個女人走了過去.
葉真這一叫,眼前的這個女人卻突然驚聲尖叫起來,整個人向內縮得更緊,雙手緊緊地抱著膝蓋,"不要過來,不要碰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