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5.第十五章 欲將迷霧撥(1 / 3)

次日,霍興安和壇翁道別。霍興安要去豁口村送別兀盞,壇翁則因為要遠行,想回去安排一下雜事,他們約好三天後在中都的彰義門外相見。

霍興安回到豁口村後,發現兀盞的家中已經停靈待葬。

兀盞的女兒見霍興安回來,將他迎進堂中,告訴他兀盞已經去世了。

“公子厚恩,但我爹沒等到你來。”婦人向他深深拜謝。霍興安不禁憫然。她拿出了一張紙來,遞給霍興安。

霍興安看那紙上,歪歪扭扭的寫著四個字:令堂枉死。他疑惑的念了出來。

“想必是公子的靈丹的作用,你走後我爹眼睛也亮了,嘴也能張開發聲了。”

“他說什麼了?”霍興安急忙問道。

婦人道:“我們誰也聽不清他說什麼,聲音太小太含混了,我們就喂了他水喝。我爹後來舉起了手指,有人反應過來,就立即拿了筆給他,他用最後的力氣在紙上劃了這幾個字,然後才閉眼走了。我想,這應該是留給公子的……”

“兀老伯……”霍興安歎了一聲,又看了一遍這四個字,“你要告訴我什麼呢?你的意思,難道是說,我娘是被人害死的?”他不禁一個寒戰。

他看了看婦人,輕聲問她:“兀老伯在世的時候,可和你說過什麼關於我娘的事情嗎?”

婦人道:“我爹在公子府上做事多年,一直受令堂關照,很是感激。我爹在世的時候,也總是說令堂是個對下人很好的夫人。至於我爹寫的這幾個字,我也不明白是怎麼回事。”

霍興安握著這四個字遺書,覺得其中必有原因。

婦人忽然想起了什麼:“倒是有一件事,不知是不是和令堂有關。”

“大娘請說。”

婦人回憶道:“我爹說過一件事,發生在令堂去世的那天。”

“哦?”

“那天下午,我爹在公子府裏,正送東西去廚房,看見丫環小翠神色慌張的跑來,沒等他問,便看見勃術巴從後麵追來,小翠對我爹說了聲‘夫人她……’,還沒說完,就聽勃術巴對那個丫環大喊道‘你個死丫頭跑什麼’。小翠不敢停留,往前跑到廂房裏,但那勃術巴追上去就是一掌。”

“小翠被打死了?”

“不知是不是打死了,接著勃術巴就把她抱走了。因為小翠是令堂的貼身丫環,我爹急忙去通知令堂,但是令堂屋子的門口有勃術巴的人把守著不讓進,說夫人現在正睡著。後來不久,小翠在水井裏被發現。家丁門都猜測勃術巴非禮了那個小丫環,小丫環才投了井。後來勃術巴也說她喜歡小翠,還給了小翠的家裏人不少銀子,將事情壓了下去。”

“可惜了……那,當時為什麼勃術巴的人守著我娘的屋子呢,我記得院裏還有別的打雜的婆婆呀?”

“我爹就是因為這個,才覺得小翠死的很蹊蹺。而且當天,直到小翠被發現死在井裏,令堂還沒有出來。後來勃術巴的人叫來我爹,讓我爹速去請王禦醫來,說令堂身體不舒服。我爹請來了王禦醫,但禦醫沒能救的了令堂,令堂當晚便走了……”

霍興安垂淚道:“自從我爹死後,我娘一直很傷心,身體也一直不好,王禦醫經常來,還開了很多藥,我娘也不用,”他回憶道,“勃術巴和赤蚣他們都經常來看望我娘,勃術巴來的次數最多,他還將我送到學府裏去,和阿不罕的孩子一起讀書。”霍興安歎息道,“我記得那天回來後,勃術巴抱著我就哭起來,赤蚣他們也來了,都抱著我哭。”

婦人跟著他歎息。

霍興安看著那張紙:“但既然兀老伯留下這四個字,那我娘的死肯定有蹊蹺。”他想起那個含糊其辭的王禦醫,心想,他一定知道內情,我應該再回去好好問他,不過,他就算知道些什麼,也未必肯告訴我。他又想起婦人說的小翠的那半句話,心想那勃術巴當時是在場的,還派人守在屋前,我娘的死會不會和他有關呢?我這次來找兀老伯,實際上是想詢問我爹過世前的事,他卻留言告訴我關於我娘的事……

“我爹留下了這四個字,一定是他知道些什麼。對了,我爹還說過一件事,”婦人道,“小翠投井後,那勃術巴找到我爹,凶巴巴的問他,小翠和他說了什麼,我爹不敢說,便搖頭說沒有,勃術巴半信半疑的對我爹道,你要是敢出去胡說八道,小心你的腦袋。”

“那勃術巴真是蠻橫無禮。”

“令堂的後事完畢後,公子府裏的家丁都散了,我爹想到勃術巴的話,心裏害怕,就回到了鄉裏來,不敢再去別人府裏做事。”

“哎,難為兀老伯了……”

霍興安想到兀盞多年來對父親鞍前馬後的服侍,見兀盞已入棺,又掏出些銀兩來給婦人,表達心意。

謝過了婦人,又向去世的兀盞拜了棺之後,霍興安滿懷愁緒的向外走去。現在,他心裏又多了一個謎團。他感覺自己正站在茫茫的迷霧中,難辨過去,也難見將來。

他心事重重的騎著馬,慢慢向中都而去。

他來到中都的舊宅處。母親去世後,父親的一個外親曾在這裏照看府邸,那外親最近遠行,隻剩下落鎖的府門。霍興安騎馬圍著霍府繞了一圈,看著蔥蘢的庭樹,和戀宅的鳥雀,思緒萬千。他想進去摸一摸熟悉的石馬、石桌,熟悉的廊柱、闌幹,熟悉的一切……可還是打消了這個想法。

他的眼神從迷茫萎頓慢慢的變得篤定堅強起來,他對空寂的庭院和屋簷說,父親,母親,兒子一定要將事情查個水落石出,抓住害死你們的人,為你們報仇!

他打馬向府外的大道馳去,像是要努力的擺脫心中的依依不舍,又像是要奮力的衝破眼前的重重迷障。

三天後,霍興安來到彰義門和壇翁會合。

壇翁這次帶了很多門人,浩浩蕩蕩的,像是舉家西遷一樣。他照例坐在搖搖晃晃的壇子裏,自得其樂的抽著煙鬥。他請霍興安也進到壇裏,霍興安想起那壇裏的腥臊味道,還是婉言謝拒了。

壇翁想直接向西去,從西京地界過去,他問霍興安的路線,霍興安想去一趟撫州。壇翁覺得撫州離西京距離也不遠,便和霍興安同行,一起先往撫州去。

霍興安去撫州是為了再問一下那個王禦醫,順便也想再見到蘇大哥。壇翁道:“聽說蒙古在攻打撫州。”

“我離開撫州的時候蒙古剛退兵。”霍興安問壇翁會不會擔心蒙古再攻打撫州。壇翁大笑說:“霍賢弟都不怕,我怎麼會怕?如果真的遇上了蒙古韃子,那就多殺幾個蒙古人。”

霍興安也會意的一笑。

壇翁坐在眾人抬舉的壇子裏,一路走的很慢,還經常停下喝酒休息。壇翁很貪杯,簡直是無酒不度日。門下除了抬他的壇子,還抬著數罐好酒。壇翁感激霍興安的回天丹,一次喝的痛快之後,便將霍興安拉到一個樹林裏,要教他幾招沒見過的功夫。

“霍賢弟,”壇翁道,“我壇翁的功夫,多是偏門邪門的多,本來想傳些給你,但見霍賢弟為人正派,還是不要學這些邪門功夫的好,免得像我落得這樣的下場。但我常年居於壇中,悟出了幾個招法,這幾個招法想來還有點用。”

見霍興安很感興趣,壇翁便在林中演練起來。他運氣,小步轉圈,腰部以上旋動,胳膊與手作波浪狀穿梭起伏,似如舞姿般柔動,看上去沒什麼威力,但是地麵的落絮凋葉卻隨之旋騰而起,上方的樹葉也仿佛被吸入一個風渦之中,葉尖紛紛指向壇翁抖動不停。壇翁胳膊一振,騰起的亂絮向四麵激飛出去,樹枝也回彈到樹幹上,嘩啦啦作 響。霍興安也感到臉上有風拂過。

壇翁換了身法,忽然倒立起來,這次是手掌撐地轉圈,雙腿在上旋動,同樣的攪動起地上和枝上的樹葉來。之後又用手抱住腳在地上轉起來,霍興安見轉動中不斷有掌甩出,竟然有些眼花繚亂之感,和那巨壇在地上滾動倒是很像。壇翁轉了幾圈,一個空翻立定,身下已無半個落葉。

見霍興安睜大了眼睛,壇翁笑道:“別看隻有三招,但是當很多人圍著你的時候,便會使得他們互相碰撞,不能自顧,他們的發力隻能作用到他們自己身上。這裏隻有樹葉,如果是人,那便會相互絆纏,躺倒一圈。”

霍興安讚道:“壇翁這三招很妙,不知叫什麼名字?”

“這三招是我在壇中思索出來的,至於叫什麼名字嘛,我覺得應該叫旋天轉地。”

“旋天轉地,這真的恰如其狀,妙呀!”

壇翁哈哈一笑。於是壇翁教霍興安如何施展這三招,霍興安很快學會了。但這旋天轉地的招法裏依然需要內力的自如運用,見霍興安內力不足,壇翁道:“霍賢弟即使不能將圍攻你的人都擊倒,也能使他們手忙腳亂難以近身。”霍興安點頭。

壇翁道:“這三招在混戰中好用,但是遇到鷹王老賊突施冷箭的袖風刀,尤其是他多刀齊射的時候,就難以奏效了。靜不如動,慢不如快,跑不如飛,向來如此。鷹王老賊幾十年來,隻練快刀一項,已經達到‘不見其刀,隻聽其聲’的地步。”

“我見你躲他的刀也很快。”

壇翁道:“我是防著明處的他,而且還有壇子幫忙,他如果暗襲的話,我多半躲不過去。好在那老賊每次出現的時候,都有鷹叫提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