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仰著臉,衝著華哥兒站的方向,無聲地喊著讓他快走。
可惜華哥兒這次沒有聽他的。
行刑是在午時三刻,冬日的暖陽此時也能照出人一身汗。
華哥兒的手從額頭抹到下頜,甩了一把手上的水,卻不知是汗水還是淚水。
許三兒發現兒子瘦成了人幹兒,臉上沒有絲毫血色,隻能心裏著急,卻連句話也不敢跟他說。
父子倆就這麼,隔著兩丈遠,死死地盯著彼此。
正午的陽光不僅曬人,也很刺眼。
許三兒仰著頭,不一會兒就淚流滿麵。
華哥兒手足無措地站在對麵,他甚至不敢想,日後要是沒了爹他該怎麼辦?
許三叔此時是真的後悔了,他要是死了,以後華哥兒可就真的隻剩一個人了。
他又想到了還有許執鈞兄妹,這對兄妹絕對不是會照顧華哥兒的人。
甚至他沒忘記,自己是怎麼被抓住的。
萬一他被許執鈞兄妹蠱惑,再誤把仇人當恩人……
許三兒想不下去了,無論如何也不能讓華哥兒投靠許執鈞。
此時抱著這個念頭,許三兒也顧不得許多了,他一定要拆穿許家兄妹的真麵目。
許三叔大喊道:“未哥兒不可信!”
可惜命運的齒輪飛速轉動,大刀已經落下。
除了一刹那極致的疼痛,那疼痛似乎又像錯覺。
可惜不是錯覺,隨著上半身砰地一聲落在地上,許三兒能感覺到從腰間湧出來的血液流了一地,最後蔓延到指尖。
這時他用盡渾身的力氣,劃了一個箭頭,指向的不是別處,正是當初被小四帶回去的書齋。
此時的華哥兒卻什麼都不知道了,溫熱的血噴濺在他臉上,他看到他爹一臉驚恐就這麼丟了性命。
原來這就是殺人。
和殺雞也沒什麼兩樣,他爹就這麼死了?
濃烈的血腥氣,在他鼻尖縈繞,他伸出一根手指,沾了臉上的血伸進嘴裏。
沒什麼味道,他爹的血,好像也沒什麼特別的。
隻是這血怎麼有點苦,他眨巴了一下眼睛。
原來不是他爹血的味道,是眼淚啊。
像許三兒這樣的死刑犯,屍體不能收殮,隻能被丟進亂葬崗。
許承望眼睜睜地看著他爹的屍體像破爛一樣被拖走。
有人帶來一桶又一桶的水衝掉地上的血,好像要衝走他爹留在世上為數不多的痕跡。
他隻能站在原地,甚至不敢跪下給他爹磕個頭。
等人群四散離開,許承望又踉蹌著走到剛剛他爹被行刑的地方,除了一堆已經看不太清楚的血跡,還依稀能看到一個記號。
指向的地方似乎和他書院是一個方向,他爹這是什麼意思?
這下許承望才忍不住癱倒在地上,癡癡的看著那個記號,眼睛裏滿是瘋狂。
還有他爹最後的那句話,未哥兒不可信!
未哥兒究竟做了什麼?他爹的死和未哥兒有關?
許承望隻覺得這會兒自己腦袋似乎像要炸開一般,他甚至沒法兒正常思考。
下一刻他便重重地摔在地上,失去了意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