發現自己一直被蒙蔽著被人耍弄後, 大部分人的反應是什麼?
望月千奈婭自己並不太清楚,她這次麵對著髭切的攤牌時所表現出來的平靜隻不過是因為她自己有著類似的經驗而已。
這並不是她第一次遭到類似的事情。
天守閣內,望月千奈婭將腦袋埋在臂彎內, 額頭抵著膝蓋, 藏在被褥下盡力的將自己抱緊。
曾經淡去的陰翳再度蔓延, 回憶一點點將她給吞沒。
在被狐之助找上門前,名為望月千奈婭的人隻是一個扔進人堆裏就不會被找到的再普通不過的家夥。
普普通通的出生, 普普通通的成長。
唯一和別人家小孩有區別的就是, 她是被收養的孩子。
望月千奈婭始終忘不掉在孤兒院裏得到自己被人領養消息時的心情。
大腦空白, 曾經躲在夜裏反複修改、仔細推敲熟練到閉著眼睛也能背出來的自我介紹仿佛不存在般,想要站在期盼已久的領養人麵前竭盡全力試圖表現的很乖很聽話, 但她當時卻像是個傻子一樣隻是呆愣愣的站著。
傻傻的仰起頭, 小心翼翼的像是偷竊了珍寶後忐忑不安的竊賊般恐慌,忘記去表現自己, 隻是依據本能的去確認、去詢問。
“您沒有認錯人吧?”
真的確定收養的孩子是她嗎?
是不怎麼討喜的她嗎?
站在她麵前的夫妻似乎有些驚訝,但很快,女主人的動作打消了她的疑慮。
那位女性對著她伸出了手, 把她抱在了懷裏。
擁有自己的姓氏和名字, 因為這一點原先被一些領養人嫌棄過的望月千奈婭甚至是沒有更改姓氏和名字。
“那是你真正的父母留給你的禮物。”
姓夏油的女性揉了揉她的腦袋, 如此說道。
當時的具體情況望月千奈婭已經記不清楚了,唯一記得的就是對方臉上過於溫柔的笑。
有了新的家,擁有著父母的望月千奈婭一度覺得那就是天堂。
巨大的幸福像是由果醬構築成的湖泊, 把她整個人浸泡於湖底,用甜膩將她包裹,宛若琥珀中的小蟲。
蔓延在周圍的甜意太過於令望月千奈婭沉迷, 就像是上癮般可以忽略掉周圍的一切。
包括那些偶爾聽見的閑言碎語。
望月千奈婭完全沒有將注意力放在四周的人身上。
她隻在意眼前的家人。
她隻想要抓住手邊可以擁有的名為幸福的珍寶。
也是因此, 當望月千奈婭得知自己即將有個弟弟時, 她的第一反應隻是希望對方可以喜歡自己。
或許是太過幸運了,望月千奈婭的渴求成真了。
名為夏油傑的弟弟很可愛很乖,隻要待在她的懷裏就不會哭鬧。
那是很新奇的體驗。
被依賴著,可以明顯的感受到被愛。
尚且年幼的望月千奈婭小心地摸摸年幼弟弟的腦袋。
她會做一個好姐姐。
保護弟弟,當然是姐姐的責任和義務。
如果說在此之前望月千奈婭拚了命的試圖在各個方麵都做到最好,力求讓自己看起來無比優秀是為了讓父母多注意自己,那麼在此之後她努力的目的就變了。
她想要成為一個可以被弟弟炫耀、驕傲、喜歡的姐姐。
但是隨著弟弟的長大,他們兩個不可避免的被人拿來對比,更多的流言也是從那個時候開始。
“身為養女卻偏要壓製住親子,真是個心思深沉的孩子”
“如果我是那戶人家,我真是會擔心未來她對我的孩子下手”
“真是的,怎麼沒有一點身為外來者的自覺”
……
每一個字她都認識。
說那些話的人她也很眼熟。
有的是會在放學路上和她打招呼的鄰居,有的是曾經誇讚她的父母的同事。
想要笑,結果卻怎麼都沒有辦法做到自然。
望月千奈婭拍了拍臉,盡量令自己看上去不那麼明顯。
直到有個人在看到她後徑直走到她麵前,笑嘻嘻的問她是不是也這麼想的。
‘我怎麼可能會有這種想法。’
本能的試著去反駁,但是在望月千奈婭開口前對方先一步笑出了聲。
周圍隱隱約約傳來起哄的笑罵,更多的則是毫不在意。
所有人都以為她隻是個小孩子。
但是在孤兒院生活過的她過於早熟。
望月千奈婭記得那一張張臉,也記得有人拍了拍她的肩膀。
湊近過來的麵容逐漸在眼裏扭曲,周圍的笑聲也越來越刺耳。
在那一刻,情緒知曉自己應該反抗、應該去反駁的望月千奈婭卻無法控製自己的四肢。
茫然而又無措,隻能傻愣愣的站在原地接受來自周圍人的笑。
不是,她沒有。
這句話她最終也沒有說出口,也是在那一刻,望月千奈婭清晰的感覺到有些東西回不去了。
像是有什麼東西在試著把她向看不到的深處拖拽,可她自己卻不知道該怎麼反抗。
而開始時沒有邁出腳步的勇氣,之後也就會逐漸喪失反抗的意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