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宴寧還記得,殿下上次曾提醒我,鎮北侯府樹大招風,越是親近信任之人越是要萬分小心。”
洛宴寧退開了半步,楚矜也得以緩口氣。
就在那短暫的對視中,楚矜差點以為,那些前世今生都埋藏在心口的事情,便要這樣被她看個明白了。
可他心有餘悸的樣子,卻沒有逃過洛宴寧的眼睛。
洛宴寧笑眼中盡透狡黠的微光,直問:“不知殿下是屬於哪種人?”
如果說夢境裏的楚矜是遊離在記憶之外,關於這個人她知道的少之又少。
那麼彼時站在眼前的這個人,擁有著前世回憶的人,身上就多了更多值得深究的事情。
例如,洛宴寧現在最關心的問題。
——他到底想要做什麼?
楚矜沒有直接作答,而是反問她:
“洛姑娘覺得我是屬於哪種?”
手臂上的陳年牙印好似在這一刻火辣辣的動了起來,攪得人心亂如麻。
那些糾結的,亂麻繩一樣的思緒,恨不得在此時都全部拋開。
楚矜稍微的移開了一些視線,語氣輕到聽不出情緒的問:
“又或者說,洛姑娘覺得我和容瑜是一樣的人嗎?”
洛宴寧看向他。
她其實最拿不準的便是這點了。
洛宴寧看不明白眼前這個人,就像是她前世看不明白容瑜一樣。
權力更迭中,有的隻會是腥風血雨。
——無辜屍骨堆砌到的那個位置,是曆朝曆代皇族竭盡全力為之向往的地方。
人們口中貪戀玩樂的勤王是當真不想要那個位置嗎?
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繩。
這一次,她是斷然不敢輕易再下任何定義。
洛宴寧說:“殿下是何人我尚且不知,但是前世殿下放棄了爭權奪位,才落得北境流放慘劇,我想殿下既知前世,便不會坐以待斃。”
見楚矜不說話,她便接著問:“殿下上次讓我提防有心之徒,不就是在暗喻容瑜嗎?”
她目光磊落,就那樣的落在楚矜的眼中,頗有一種不知真相不罷休的模樣。
較著一股勁。
楚矜輕笑出聲,卻是不答話,隻是誇耀道:“我便說你聰慧”。
他目光有點太過頭。
那樣含蓄又柔和的視線,倒真像是實意誇讚她。
始終都不露懼色的洛宴寧,第一次在這樣的目光中主動的移開了視線。
沒有得到想要的答案,她又有些不甘心,心裏憋著一口氣,便問:
“殿下既不否認,那便是默認宴寧猜對了?”
楚矜彎了彎唇角,那絲淺淡的弧度似是自嘲一般,
“我確實不想再來一世慘劇,既然知道了袖手旁觀會帶來怎樣的後果,那必定是得先未雨綢繆,把悲劇扼殺在初始,這點你猜的沒錯。”
他絲毫不避諱的把自己想要做的事情說出來。
洛宴寧最惱火的事情大概就是,這個人輕飄飄的三言兩語,坦然的承認出所有。
卻始終讓她有種一拳打在棉花上的無力感。
有一種說不清的東西憋在心裏,她一想要找到頭緒,卻又隻能無力的落進另一個怪圈裏。
想到這裏,洛宴寧忽然不確信了。
她遲疑了片刻,凝視著他,“前世殿下身歸何處?”
北境乃是她父兄駐守之地,從夢境中聽聞消息時,她便有疑惑。
——即便是真的有漏網蠻寇流竄北境,那父兄定不會放其不管,怎能還會聚集起來無聲無息的埋伏親王。
她想要看看這人如何作答。
可楚矜神色如常,“自是流放途中。”
平靜到好似訴說一件不相關的事一樣。
洛宴寧狐疑的看了他一眼。
心中疑惑未消,卻找不到丁點頭緒。
楚矜思襯片刻,突然出聲問她:“宴寧姑娘既然知道了前世種種,如今作何打算?”
視線對上的那一刻,皆是一默。
他們都在猜對方所想。
眼中探究誰也不比誰少。
洛宴寧並未直接回答,而是點出了眼前這人所想的東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