剛剛睡著,又在睡夢中醒來,望著窗外碧藍的天漸漸被烏雲遮蔽,我腦海裏又浮現出了那些許久不曾見過的人,在夢中出現了,又消失。
他們的臉從清晰變得越發模糊,最後變成了一聲聲呼喊。
“姐姐,我愛你!”
那聲音從透亮變得越來越空曠,最後在一個巨大的虛無空間裏不斷循環。
它像深情而動人的詩歌一樣美好。
然而它又並不像一首詩,更不像一首歌。
它是一個永遠無法褪色的夢境。
是了,那個明眸皓齒的女孩子,曾如此真誠而炙熱地向我呼喊。
夢中再見,卻仿佛是上輩子的事情。
我才二十五歲,竟不自覺開始像個老去的人一樣,頻繁回憶起我的一生。
從很小的時候,我就察覺到我和身邊的小朋友有一些不一樣。當僅僅比我小三個月的表妹,仍然為了爸爸媽媽不給她看電視而扯大嗓門嚎啕大哭的時候,我就意識到她的哭泣是沒有眼淚的。
那是她試圖向長輩們索求某件事物或某項權利的一種手段。我在心裏默默想著,她並不真的傷心,至少不像表麵上看起來那麼撕心裂肺的傷心。
而我,明明與表妹年歲相差無幾,卻不知為何多出了許多的思慮,有了許多莫名的情緒。
譬如,我早已經為這種當眾撒潑打滾甚至嚎啕大哭的索求和威脅方式感到羞恥和難為情。
我隻會默默的哭泣。
這份敏感和多思,讓我在衝突中受到的傷害,比那些神經大條的孩子們來得更為深刻和悲痛,亦更為拒絕他人的靠近。
在小學很長的一段時間裏,我沒有一個真正的朋友。
所以,當夏小魚出現的時候,我的生命才真正發生了改變。
我這個敏感又脆弱的,懦弱又自閉的小女孩,終於有了自己真正的朋友。
有了她,我才學會了愛和被愛。
而後,我才開始有了接受這個世界的勇氣,有了在最美好的年齡去喜歡上某個男孩的勇氣。
愛與被愛的能力,是夏小魚給予我的第一個,也是最重要的一個禮物。
我喜歡叫她魚,又因為我比她大三個月零七天,所以,她喜歡稱呼我為姐姐。
她說,這樣我們就更是親昵地如同有些血脈關聯的姐妹。
我有時會說,“夏小魚,我們的命運是不是被老天爺顛倒了。”
“為什麼?”吃著一大杯奶昔的的夏小魚總能抬頭看我,眼睛眨了眨,像星星似的。
“我總覺得我上輩子像是一條魚。”看著她若有所思的表情,我強調道,“你懂嗎?一條井底的魚。”
“為什麼是井底的魚?”
“我也說不上來。”我思考了片刻,努力將這種偶爾在腦中閃現的模糊印象向她表述得清晰一些,“我隻是經常做夢,夢到自己在一口井底,能夠透過晃晃悠悠的水,看到天空,看到從井口邊走過的人。”
看著魚認真聆聽的模樣,我繼續道:“就好像我在那井底呆了很久一樣。”
不止十天,不止百天,更像是千千萬萬個日日夜夜。
“無論是水還是魚,感謝老天,我們遇到了彼此!”魚思索片刻後如此笑道。
是啊,感謝老天,我遇見了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