後麵的話被伸手捂住了。

謝琊也沒工夫管自己那不成器的外甥,他淡定地抽回自己的衣袖,盡可能拿出祖師爺的威嚴道:

“徒孫,適可而止。”

簽名?什麼簽名?他那狗扒的字醜的別具一格,簡直是不打自招。

眼看下雨天涼,謝琊一點也不想脫掉自己的馬甲。

祖師爺就要有高冷的態度。

哪怕他心裏不安。

晏寧果然有些失望,但還是揚起笑臉,朝他微微鞠躬:“是弟子唐突了,多謝您此次出山。”

真的,很謝謝您百忙之中出來遛彎一圈。

謝琊長睫輕眨:“不客氣。”

我已經收過謝禮了。

他禦劍離開,麵具下唇角微揚。

晏寧給三丫做的糖蓮子甜而不膩,清香宜人,足夠收買性喜清淨,獨獨嗜甜的祖師爺。

他今日強行突破,不僅是為了晏寧,也是為了記憶深處那支遲遲未能送出的梨花。

謝琊不想再有遺憾。

自己的師父自己來寵。

暮色至,驟雨歇。

‘不知春’這座山雞飛狗跳。

發現小徒弟失蹤後,晏寧連做飯的心思都沒了,漫山遍野找孩子,還讓兩個因為發生口角進而互毆的冤種徒弟幫忙一起找。

天色越來越黑,謝寒洲提著燈籠穿梭在茶園裏,真真應了那句外甥打燈籠,照舅。

閻焰去了深山裏,一邊砍柴一邊找小師弟,找的也不是很用心。

反正謝寒洲會找的。

謝寒洲也是這麼想的,他把燈籠一扔,躺在茶園裏,以天為被,翹著腿觀星,反正他舅舅一旦再次走火入魔,返老還童,就會自己回來的。

管他呢。

謝寒洲起先也擔心過,怕年紀輕輕就要給舅舅蓋墳,但謝琊說了,他隻是到了煉虛期,煉虛離渡劫飛升不遠,這個時期的修士元神最不穩定,容易化為多個□□,或者本體變小變老。

害,區區金丹的自己就沒有這種煩惱。

謝寒洲一手枕在頸後,一手遙遙攏星,他思來想去,還是決定偽造一封道別信,以小師弟的口吻,好哄得晏寧不要傷心。

雖然她也未必會難過。

但就是路邊撿回來的阿貓阿狗丟了,不打一聲招呼的話,他謝寒洲也會難過的好嗎?

誰讓他多情又心軟呢。

黑衣少年忍著笑意,聽到熟悉的犬吠後不再遲疑,跟著雪白大狗謝梨梨去到小重山。

去見他那個“失蹤”的舅舅。

……

謝琊從未如此苦惱。

他一邊擺弄自己的陣法和法器,一邊跟謝寒洲解釋:

“這樣,再這樣,我發現一個很嚴肅的問題,我變不回去了。”

他已經翻來覆去折騰大半夜了,謝寒洲忍著倦意,撓了撓頭道:“舅舅,誠實做人不好嗎?”

都是祖師爺了,還裝什麼嫩?

謝琊垂眸,深吸一口氣道:“你怎麼跟她解釋的?”

謝寒洲眼皮微跳:“我說你可能被拐賣了,等拐你的人發現你不好養就會把你送回來,哎,等一下——”謝寒洲擋住謝琊扔過來的書,笑道:“開個玩笑嘛。”

謝琊:“我也是手滑。”

他揉了揉太陽穴,繼續翻書鑽研,但返老還童完全不在他自己的掌控之中,就連變回來也有些巧合,整整一個月,上個月月中到這個月月中,都是每月裏月亮最圓的那天。

謝琊先前也懷疑過,所以他時不時會看月亮,也在抽簽的時候把晏寧的賽程盡量挪後,希望能趕上看她比賽。

以祖師爺的身份。

謝寒洲還是不明白,他望著寢殿外重新繁榮起來的滿樹梨花,回眸問道:“舅舅,你就這麼想變回小師弟嗎?”

“你自己的臉就這麼見不得人?”

明明對晏寧而言,祖師爺的意義要比小師弟三丫重要多了。

謝琊翻書的手頓了頓,也去看皎若白雪的梨花,花瓣簌簌而落在夜間泛起清寒,就像晏寧的心境,萬裏冰封再難逢春。

不是祖師爺的身份不夠好,而是高高在上的謝琊想要一個能接近徒孫的身份,想在她的心裏種上一朵又一朵春日的花。

去彌補她獨自熬過的寒冬。

謝琊看著謝寒洲道:“你相信前世今生嗎?”

謝寒洲略一挑眉:“傻子才信。”

謝琊彎唇:“我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