事實是,他根本連碰都不敢碰她,一雙手全然無處安放,正僵硬地舉在兩側。
李含章將腿絞得更緊了:“不要!”
還沒穿鞋呢,天這麼冷,她才不要光足踩在地上!
她昨夜睡時是合衣而眠,可禮衣繁重,被窩暖熱,夢裏又在那兒瞎撲騰,此刻醒來時,最外頭的翟衣早就被迷瞪瞪地扒下,纖細的胳膊與腿就從衣裙下竄出來。
此刻,胳膊掛在梁錚頸間,腿纏在梁錚腰上。
觸感十分溫熱。
總感覺哪兒怪怪的。
李含章定睛一看,發現梁錚赤膊著上身,愣是什麼也沒穿。
奇異的觸感,竟源於二人相貼的肌膚。
“呀啊!”又是一聲驚呼。
李含章趕忙閉上眼,麵紅耳赤:“你、你怎麼不穿衣裳!”
可她又不敢鬆手。
一鬆手那不就掉下去了嗎!
梁錚聞言,一時啞然。
塞北晝夜溫差極大,冬日寒冷異常。在前線作戰時,後方輸送的補給未必能按時抵達,將士們常要頂著酷寒與犬戎族交戰。
因此,在北府軍中,赤膊冬練是不成文的規矩。
倘若穿著衣裳,外衫上就都會浸染寒氣,反倒是赤膊時,軀幹為了抗寒會不斷發熱,自屋外進入室內後更甚——要不然,又怎會讓她覺得暖和。
他本不想進屋搭理李含章,難得好心,卻被人主動纏上身來。
還反咬他一口。
梁錚自覺百口莫辯,怒極反笑:“你有意見?”
“流氓!”李含章羞憤,“你給本宮穿鞋,放本宮下去!”
現在是她急著跑了。
“給你穿鞋?笑話。”梁錚咬牙切齒,“你自己沒手?”
從不曾有人這樣說過。
李含章的氣焰頓時被澆滅一半,囁嚅道:“我……”
連稱謂都不自覺地改換。
梁錚聽李含章氣勢減弱,低眉掃她一眼,發現她雙眸緊閉,睫羽低垂,有幾分如蘸水霧的濕潤,連那枚淚痣也輕輕顫著、很是委屈。
憋著的火氣莫名消下。
怎麼整得跟他欺負弱女子似的。
梁錚煩悶地嘖了一聲:“放你回榻上,自己穿。”
他皺著眉頭,渾身繃著力道,緩緩向軟榻彎下腰去。
背脊一觸到軟榻,李含章就飛快地收回了纏住梁錚的四肢,將自己重新裹進被褥。
她捂住發燙的臉頰,嬌聲斥他:“出去!”
話音還未落盡,木門便一開一合。
梁錚走得幹脆利落,絲毫不拖泥帶水。
李含章躺在榻上,鬆開緊貼的指縫,看著清晨的薄光一點點透過窗紙、打在十指之間,終於想起該如何去駁方才梁錚那句詰問。
她是長公主,難道不該被伺候嗎?
隻有他梁錚一人,根本不將她放在眼裏。
她翻身,小腹又是一憋,像在催促她趕緊起來。
“咚咚。”
有人在外頭敲門。
李含章驚訝:這將軍府裏,除了梁錚與她,還有別人?
她揚聲問道:“是誰?”
老嫗的聲音隔著門傳過來:“長公主,老身來伺候您更衣梳洗。”
將軍府的家仆是個老太?
怎麼著也該找個年紀輕些的吧。
李含章短暫地沉默了片刻,才回道:“進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