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是擺明了要與人為難。
房間裏頓時靜的出奇,落針可聞。午後的陽光明亮到有些耀眼,夏飛博背光而坐,高鼻深目隱在陰影裏,多數人看不清他的表情,隻看見細微的浮塵飄蕩在光線裏,圍在他身邊,越發顯的背影高大,壓迫感十足。
不知道什麼時候坐到夏飛博對麵的紀居宣額角冒汗,雙手緊攥衣角,心內瘋狂大喊:出事了出事了!他早知道會出事!!
氣氛很有些凝重,沒有人敢說話,林風泉和徐文思對視一眼,看了看表情微怔像是嚇著了的紀居昕,麵露不忍。
林風泉猶豫片刻,“夏……”夏飛博左手抬起製止,一雙眼睛如鷹尋到獵物,緊緊盯著紀居昕,片刻不離。
林風泉微擰了眉,徐文思拽了拽他的袖子,他輕歎一聲,不再說話,看向紀居昕,很有些擔憂。
夏飛博性子桀驁,身上有商家人的精明,卻失了圓滑,好在他能力頗強,與友人交往也相當率真,出手又大方,這一屋子的人對他印象不錯。交往日久,大家也明白,他隻是脾氣有點別扭,實稱不上惡劣,若真惡劣,這些人也不會與他為友。
今日的酒宴,夏飛博下了大力氣,可想請的人沒來,沒什麼地位價值的小庶子卻跟著兄長來了。這小庶子還不像以前見過的那些一樣膽小畏縮,竟然敢挑戰夏飛博的權威!
夏飛博的東道,他來出風頭,縱使可能是想要避免被欺負的命運,這風頭也太大了些!
是以雖然對紀居昕有幾分抱歉憐惜,林風泉和徐文思也沒有製止夏飛博的為難之意。夏飛博有分寸,當不會欺人太甚。紀居昕……看著也不是個一般庶子,應該……能扛得住吧……
隻盼夏飛博出了氣就收手。
房間內再沒有人說話,夏飛博視線灼灼,緊迫非常!
紀居昕頂著這樣的視線,微怔的神情收回後,竟然唇角輕揚,臉上綻出笑容!他還微偏了頭,眸內笑意融融,仿佛一點也看不到夏飛博的緊逼之意,姿態自得神情十分安然!
他細瘦的手掌撐往下巴,“學狗叫多沒意思……”
竟然說學狗叫沒意思!
眾人眼睛睜大,一臉不可思議,這小庶子真不知道現在麵對的是怎樣的境況嗎?
夏飛博眼睛微眯,眸內危險更重!
“而且我學這個也不像,夏兄要不要考慮別的?”紀居昕非常認真的建議,“我家莊子挨著一座山,山很高,往上走林很密,有很多野物平日難得見到。有次深冬我去爬山,爬了很高很高,見到一物,似貂似鼬,個頭極小隻有巴掌大,周身毛發皆白,油光水滑,能站立,眼睛很大很黑,姿態比貓兒還愛嬌,很是可愛。”
“隻是這物甚是機靈,我想盡辦法都沒捉到,其叫聲似幼鼠,頗有幾分可愛,我學來給夏兄聽聽?如若不然,山裏野物很多,虎狼狐狸麅子野豬,我亦常見,也可學來給夏兄聽——”說到這裏他眸內流露出懷念與向往,“現在想想很是懷念啊,當初年幼本事不濟,如是現在年紀,捕獵一番,應是趣味非常……”
他一席話說完,屋內少年皆眼睛發亮,可愛的白色小貂?虎狼狐狸麅子野豬?
林風泉眼睛放光,“可以上山捕獵?”
“自然,”紀居昕想了想,神態篤定,“那片山林無主,村裏人都喜歡去,春夏采野果山貨,秋冬捕獵。”他偏頭看窗外天色,麵露遺憾之色,“可惜現在不太冷,等下了雪,捕獵極便宜。”
徐文思拳捶掌心,“瞧這天氣也是快了!至多不過一個月就會下雪!屆時我們去捕獵,自行烤炙圍爐如何!”
“此舉大善!”林風泉眸含興奮地看著紀居昕,“可以吧!”
“隻要天公做美,想是沒問題,小弟願做向導。”
房間裏少年一下子活過來似的,個個神情激動。都是學院學子,書是讀了不少,年少風流恣意的瀟灑事卻沒做多少!君子習六藝,學生們沒幾個不會騎馬射箭的,對打獵這種事亦非常向往!
熱鬧氣氛下,已沒人記得夏飛博的為難了。夏飛博額角青筋直跳,手掌大力拍上桌子,“都給我住嘴!”
林風泉眉心緊鎖,“夏兄,不如就算……”
紀居昕笑眯眯阻了林風泉的話,對上夏飛博的眼睛,“夏兄真的隻想聽我學狗叫?非是我不肯,實在是我學這個最不像了。能不能換一個,比如雞,鴨,貓,豬?其實驢叫最好學,不知夏兄聽到過沒有?”
這副嬉皮笑臉的樣子……夏飛博怒從心起,“你怎麼敢!”
是啊……他怎麼敢?房間內眾人一齊看向紀居昕,不過是個沒地位沒勢力的小庶子,怎麼敢反抗夏飛博的意思,怎麼敢在這個房間裏恣意行事!還在短短時間內得到大家認可,幾乎認其為友!普通庶子連跟他們喝酒都小心翼翼!小家子氣的樣子根本沒有人願意理!
房間內氣氛劍拔弩張,殺氣四溢,紀居宣很想撲過去,摁住自家那個唯恐天下不亂的弟弟磕頭道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