紀居昕從紀居宣處回來時,劉媽媽已經等了很久。
“我的少爺,您可終於回來了!”劉媽媽略高的聲音裏有種喜出望外的愉悅,高高的顴骨也擋不住臉上大大的笑容。
劉媽媽內心其實非常複雜。起初她和王媽媽一樣,很有些看不上這個從莊子上回來的庶子,看他還算有些眼色,就矜持地提點了兩句,得到乳餅的消息算是意外之喜。
王媽媽在大太太心裏地位越來越重,如果不劍走偏鋒,她怕是不能幫兒媳爭到大廚房管事的位置,是以這乳餅算是成了救命稻草,她不好看九少爺,卻極迫切地想知道乳餅是否真的有用。
本來她想著,如果九少爺能幫忙,她便準備五兩銀子的謝銀。誰知道時機一錯再錯,她竟再沒見到九爺的麵!這九少爺不知道走了什麼運氣,竟然把大太太折騰地去跪了祠堂!
謝銀……怕是得再加點。
“聽畫眉說,我病的這些日子,劉媽媽一直殷勤問候,”紀居昕端坐正廳,炫目陽光透過槅窗灑在臉上,越發顯的他麵容溫潤笑容可親,“多謝你掛念。”
“不敢……不敢……”劉媽媽笑的有些小意,“其實奴婢這次來,也是有事想求九少爺。”
“哦?劉媽媽不妨直說。”
“是這樣,大廚房最近走了個管事,我家那不爭氣的兒媳……有意進取。”劉媽媽眼皮微抬,注意著紀居昕的臉色。
“劉福家的?聽說很能幹呢,”紀居昕笑容有些羞澀,“不過這個我幫不上忙,內宅的事沒有我插手的道理。”
“唉喲我的少爺,奴婢哪敢起那心思讓九少爺幫著周旋?不過是想著九少爺之前提過一味乳餅……”劉媽媽聲音放慢,“如果我那兒媳有幸學會……”
“這倒是,”紀居昕麵帶憂色,“方才我去見了八哥,他又瘦了些許,聽聞最近不怎麼愛吃東西,祖母甚是擔憂。”
“是啊,主子們胃口不好,奴婢們跟著難受,恨不得替主子受了去!可惜本事不濟……”
“劉媽媽謙虛了,”紀居昕抬手讓畫眉擺了筆墨紙硯,“不過一張食點方子,能對八哥有益,我自是不敢私藏。本來我還想自己去做來著,但君子遠庖廚,劉媽媽能幫我盡上這份心,我反倒要謝謝你。”說完刷刷幾下寫完,將方子遞給劉媽媽,“媽媽知我書讀的不多,字寫的不好,不要見怪。”
“不敢……不敢……”劉媽媽眉開眼笑的把方子好生收起來,琢磨著把謝銀拿出來。
“不過——”紀居昕眉心微擰,“聽八哥那裏的丫鬟說,祖母有意將王媽媽的兒媳調上去,劉媽媽想替兒媳使力,還要更上心才是。”
劉媽媽一愣,她怎麼不知道這事!
靜下來一想,大太太被罰,王媽媽一直在身邊,現在出來了也是王媽媽天天伺候,大太太沒準私下允了她這事!大太太剛受過一番苦,大廚房的事都被奪了,這時提個要求,老太太必會答應!
“還好……四嬸升為妻位的酒宴就快擺了,”紀居昕笑容純善地提醒,“劉媽媽可要盡心辦差,屆時酒宴表現的好,四叔四嬸一高興,沒準你的事就有希望呢。”
劉媽媽眼前一亮。是啊……四爺四太太才是府裏眾星捧月的人物,如果她能得了八少爺,二房和老太太的喜歡,又能讓四房說一句好,那這件事……豈非小菜一碟。
可說起來容易,做起來難。
劉媽媽看著九少爺一臉燦爛陽光,仿佛沒什麼東西能壓彎他的脊梁,突然有種猜測冒出來,真的隻是他運氣好,大太太才受罰了?
如果一切都是九少爺謀劃……
尖銳的疼痛把劉媽媽意識拉回來,她方察覺一時不慎咬到了舌尖。
她能在大太太跟前從一等丫鬟做到管事媽媽,不是個庸人。下人們在這深宅大院裏,都要生一雙好眼,尋到什麼樣的主子靠,主子有多少本事,自己能爬到哪個位置……
劉媽媽籠在袖子裏的手抖了抖,從袖袋裏又掏出十兩銀子塞進荷包,和紀居昕又聊了幾句,看他端了茶,才將荷包遞到畫眉手裏,“這是奴婢一番心意,九少爺莫嫌棄。”
紀居昕點了點頭,畫眉沒把荷包推回去。
劉媽媽笑眯眯告辭,“如此,奴婢便退下了,九少爺若有事,可令小丫頭去倒座房尋奴婢。”
紀居昕讓畫眉送客,拿過荷包一看,二十兩。
一個下人都能如此大手筆,他這主子……還真是失敗。以後當考慮更多開源渠道。
劉媽媽離開前給畫眉手裏塞了一角碎銀子,“少爺這有什麼吩咐,姑娘盡量著人尋我,姑娘有什麼難事,也隻管找我商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