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這一番言論眾人聽了自然是不好再說什麼,尤其是看在其一身超脫氣質以及那“修道之人”的身份,他所說的話哪怕隻有七八分真實度也讓人全然信了十分。

“那就……辛、辛苦道長了。”

村民們連夜給他收拾出了一間空置屋舍,司空謹言帶著那撿來的昏迷之人住進了簡陋的臨時藥堂,把人安置在床又打來了一盆水。他坐在床邊打濕了臉帕,擰幹後給人仔細地把臉擦幹淨。

泥垢灰塵逐漸被擦拭洗淨,露出原本的容色。這人眉宇平緩舒展,眼睫合攏長而密,山根挺翹線條優美。許是昏迷的緣故,他薄唇微抿而略顯蒼白無血色。此人五官清秀俊美,原是個容貌絕佳的漂亮少年。哪還有半分司空謹言此前所說的那樣,“頭目垢滯,麵色鬆緩而垢晦”?

在看清少年幹淨容顏的那一刻,司空謹言的指間不由地微微一頓。

這張臉……竟與他那小師弟如此地相似。

雖說不上一模一樣,但眉宇輪廓卻是有七八分相像的,尤其是那鼻梁唇形,簡直是一個模型裏刻出來的。

許是好看的人都長得神似吧,司空謹言有一瞬間的怔然。他垂眸注視著床上昏迷的少年,教人一時看不出他心底裏究竟在想著什麼。

[此人是魔界走失的魔族少主。]

一道虛幻而飄渺的聲音突然從司空謹言的腦海裏響起,打斷了他的思路同時也解釋了他心中的疑惑。

司空謹言似乎是早已習慣了腦海裏的這個聲音,麵上也無多大反應。當初他穿越到這個修真界後一場重病醒來,這個聲音便就存於他的腦海中了。

他都經曆了穿越這麼一回事,還有什麼稀奇怪事不能接受的?無非就是身上再多綁定了一個不知年紀不知過往的“人物”,沒什麼好大驚小怪的。

那些穿越文裏主角穿到異世界不都會開了一個外掛,綁定什麼天道係統啥的?所以當初司空謹言在短暫的驚訝過後,便就接受良好地同腦海裏的這位打了個招呼。問其如何稱呼,答曰:“無名”。

於是他便就給其取了一個名字,為“徠殷”。

[徠殷]的突然開口將司空謹言的思緒拉回,他笑了笑悠悠地回道:“恐怕不是走失那麼簡單。”

幾日前他在一城鎮中除妖,於邪祟口中得知魔族內發生了一場動|蕩。老魔尊突然暴斃而亡,其下數子紛紛集結勢力拉攏人脈,各自為營形成敵對勢力都想成為魔族新的首領。

魔界本就沒有道義規矩可言,有“能”者居上也就是說誰的拳頭大,誰就能說得上話誰就當老大。

目前來看,魔族內部紛爭還不至於影響到修真界。但若是任魔族繼續動|亂下去,保不準就會禍及到其他各界。

老魔尊生前風流成性,自己都不知道自己有多少個兒子。

眼下昏迷的這個少年雖也同為老魔尊所出,但看他這一身羸弱蒼白的模樣,想必也是最不受重視待見的那一個。

“嘖。”司空謹言在心底稍稍感慨了一下,看著眼前的這個蒼白少年不由地生出一絲憐愛之感。

給少年擦幹淨身子後把手中帕子往盆裏一扔,然後指間凝聚出靈力彙入進少年的眉心。清冽舒適還帶著一絲涼氣的靈力自少年眉心緩緩流淌過他的全身,將其身上大大小小的瘀青傷痕給徹底修複治療。

忽地,原本幹淨澄澈的靈力間竟逐漸變了顏色。有絲絲縷縷的魔氣自少年體內升起,而後與司空謹言所凝聚出的靈力糾結纏繞在了一起。

看著眼前的這一幕景象,司空謹言並未表現出太大的反常。他隻微微挑了一下眉,繼續灌輸著靈力甚至連凝聚出的靈力大小都未發生一絲變化。

魔族之人體內天生自帶魔氣,修真之人斬妖除魔便是靠著魔族妖邪體內散發的氣息來追蹤誅殺他們,而後驅散妖邪怨氣。

這些“氣”對修道之人或許沒什麼影響,可倘若人間凡人觸碰到了就是另外一回事了。這也是司空謹言此前為何不讓村民們觸碰少年的緣故,還言其身上恐帶有疫病,教眾人連靠近都不敢再靠近一步了。

可現下的這一狀況著實有些奇妙了,魔氣勾著靈力攀爬纏繞卻半點要滲透汙染的意思也沒有,反倒像是貓科動物用那長長的尾巴相互交纏著調情,真是怎麼看怎麼怪異。

不知為何,司空謹言腦海裏竟產生了一個荒謬的想法:這魔氣在“調戲”他。

靠。

恰在此時,原本還躺在床上昏迷的少年眼簾微動,緩緩地睜開了雙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