揚州好風光,隻待的久了,骨頭都被水色泡軟了許多。楚承安站在船上,眼看有幾位臉上帶著留戀,心中了然——
這怕是收獲不少呢。
隻這不是他的親信,他自不會多說什麼徒惹事端。臨別前與林如海對視一眼,胸中是自有二人才知道的主意。
船動,水動。六皇子的人馬離開了揚州,送走了康泰帝想看到的東西,也有一些人鼓起了口袋。隻這一會子歡欣鼓舞,待到回京,又不知幾人能留下項上人頭。隱約聽著外頭人交談,楚承安知道,大皇子被圈禁的旨意已經在路上了。
屬意的兒子選擇依附君父,一心效忠,為此將兄長的把柄送上桌案……康泰帝看著,心裏不是不滿意的。
為著這個,他特地去了皇後宮中。彼時正是晚膳時候,康泰帝看著眼前溫婉端莊的女子,突然回想起她初入宮時靈動活潑的模樣。再加上又有楚承安一事,心裏頭更是滿意。桌上擺一道芥末鴨掌,康泰帝吃了,覺得味道不錯。夾一塊放到皇後碗中,言語間不自覺就偏到兒女們身上。
皇子的妻子,自然不能是單皇後一人滿意。朝廷格局,背後勢力,都是皇帝要考慮的東西。方家的女孩他也聽德妃提過幾次,模樣性情不提,家裏的父親是禮部尚書,舅家卻是掌有兵權的將領。康泰帝的意思,是讓楚承安去到戶部。財政自古就與政局安穩息息相關,尤其此時幾個大點的兒子都在將手伸向國庫,康泰帝急迫地需要一個不惹眼的兒子站在人前,擋掉那些不安分的動作。再加之楚承安是嫡出次子,有太子在前,他本不欲為第六子安排過於顯赫的妻族。
可老七的母族出眾,他自己雖不濟,卻有母親外祖為他考慮,定下的是他外祖世交家的小姐,若是給老六的王妃不夠分量,不僅讓皇後難堪,旁人也會覺得老六不得聖心,就是去了戶部也無法施展。
這種情況下,方家小姐確實不錯。皇後也滿意,康泰帝不介意順水推舟。
“安兒也在回程路上,待他回來,便可張羅著婚事。”康泰帝盤算著,等合過八字,便可直接指婚。想著自己這些孩子也漸漸長大,心中也升起些感慨。
“安兒貼心,人還沒到,東西便先送回來了——陛下嚐嚐,臣妾現做了,味道可好?”皇後知道自己母族靠不住,一心要給兒子張羅一個顯赫的妻族,如今眼看事情妥當,臉上盡是笑模樣。“安兒從小孝順,又肯照顧弟妹。朕還聽淑妃說,端敏那也都有她六哥的禮物。”康泰帝也笑,這個兒子性情溫順秉正是出了名的。不說老大或太子,就是那些不與皇子養在一處的女兒們,也大都樂得與六哥親近。
倒也難怪,年長皇子中,大皇子與太子都不是好相與的角色。老五也起了心思,在朝堂上時不時橫插一腳,撈些好處……想到鬥得烏眼雞一樣的幾個兒子,康泰帝不自覺歎了口氣。
前朝的變故,皇後身在後宮卻並非一無所知。大皇子的生母敬貴妃這些日子推說生病,閉門謝客。而看皇上的態度,大皇子這一次隻怕要不行了。
果真還是要保著太子……皇後心裏慶幸安兒去了揚州,恰好免了一番風波。隻是,在這個空當入朝,到底是難辦的。
用過晚膳,皇後親自捧了茶水奉上。康泰帝淨口後,又囑咐幾句便要起身。
“陛下不再歇息?”
“不了,朕回去,批折子。”
送走康泰帝,皇後揮退眾人,隻留下北溪一人伺候。
“皇上這些日子都歇在何處?”
“回娘娘,是賢德妃伺候。”
“她倒是好造化。”皇後麵色淡淡的,看不出什麼喜怒。北溪知道宮裏的娘娘大都不喜歡這位賢德妃——隻憑對方一副‘賢德’模樣,讓陛下雨露均沾關心國事,以對方的閱曆與身份來看,就是僭越,就是犯了娘娘們的忌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