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9.第49章 舊邸(1 / 2)

她仿佛是在一個漫長無邊的夢魘中遊走,三百年不散的執念,魂牽夢繞的臉孔就在眼前——但,如今那噩夢已然醒了。

分明是妖嬈的樣子,此時的赤鳶卻如同少女般,笑得羞羞怯怯。她也著實有些鬼通,須臾之間行了不知多少路途,楚承安穩下心神時,就已經在一處裝飾不俗的地宮之中。

說是宮苑,卻也不怎的貼切——四周空空蕩蕩,呼吸聲都伴著回響。牆壁上嵌著幾隻燈台,但在這宮室之中,那點燭火弱小得可憐,隻奮力照明一點邊緣,映襯著牆磚上複雜的紋路。

但此時,楚承安卻是沒有閑心去欣賞這些的。

他的目光被宮室中央的高台吸引,那上麵似乎有什麼,楚承安看不清,卻莫名覺得一定要上去看看。幾乎是無意識地,他挪動步子,向著高台走去。赤鳶就在他身後,看著他移動,並不做聲,也未阻攔。瞳孔深深,臉上帶著些堪稱病態的興奮。

“楚承安。”

好像有一個聲音在他耳邊說話,似男似女,忽男忽女。

“楚承安。”這個聲音耳熟得緊,像是烙進生命的最後一絲殘影般深刻。楚承安殘存的理智要他停下腳步,可身子卻不聽使喚一樣,脫離控製,兀自向著台子走去。

停下。

耳中伴著雷鳴哄響,楚承安隻覺得額頭似有針刺,細細密密的痛楚令他的額頭泌出冷汗,順著臉頰砸在地下。耳邊那道隱約的聲音不停,隨著楚承安離台子越近,那上麵的東西也看得更加分明——那是一尊玉棺,半開著,坐落在一道複雜的石刻陣法中。

如今還有些距離,楚承安已經嗅到了濃重血氣。石刻陣法的凹陷處已經被獻血浸染得發黑,哪怕如今,也有新鮮血液在其中流淌。楚承安前世上陣殺敵,也見識過屍山血海的場麵,可那些所帶給他的衝擊,卻被這靜謐流淌的東西蓋過了。

他有一種難以言喻的直覺,篤定那東西正靜悄悄趴臥於地,隻等著他靠近,就奮起聲勢將他吞沒——

停下。

身體好像有了自己的思想,楚承安眼睜睜看著台子上的玉棺在麵前放大,甚至能清楚的看到那上麵根治纏繞的花紋與被枝蔓捆綁的蛟龍——指尖已經被攥出血來,其中一滴落下,正好滴在玉棺邊緣的龍首上。與此同時,一道白光乍起,頃刻間就將楚承安籠罩在其中。

——這是赤鳶的詭計?!

身體依舊無法掌控,楚承安無法回頭,也因此,他錯過了赤鳶驟變的臉色與來不及脫口的驚呼。

“——阿川……?”

宮室空空蕩蕩,牆壁上本就卑微的燭火一聲炸響後熄滅,偌大的宮室瞬間被黑暗淹沒,一片靜寂中,唯有赤鳶一雙紅眸,閃爍著既驚且怒的光。

她仿佛是在一場幻夢中醒來——一開始,分明是大聖要安置她的魂魄,可一睜眼卻是到了一番新界——高牆大院,卻處處都是清冷。雜草鼓著花苞,在屋瓦間鑽出。壇中的花木無人打理,如今隻剩下幾根枯枝橫在其中。掛著蛛網,不知放了多久,唯有院中一棵玉蘭樹,咕嚕嚕吐出骨朵,做足了盛開的準備。這樣一個院子,荒涼與生機共存,雕著鬆鶴的木門莊嚴肅穆,關得嚴密,仿佛同院子一並死去。

黛玉看著,蓮步輕移,不多時就到了門前。

那上麵的雕紋似也舊了,無人保理,帶著故作姿態的驕矜。這宅子的主人大約是個了不得的人物,卻也不知經曆了什麼,做了這般敗落模樣。

黛玉早也不是那個隻會哭泣的孩子,那些開闊的東西、外麵的東西、不該被女子知曉的東西,恰如她所鍾愛的詩書禮樂,將黛玉滋養灌溉作如今的模樣——至少如今,她絕不會坐以待斃的。

白皙的手指與積了灰的門形成極大反差,就在黛玉的手即將觸到那隻仙鶴時,另一隻手自身後探出,緩慢而輕柔地止住她的動作。

並沒有懼怕,隻這一個動作,黛玉就知曉了身後人的身份。

“安定?”

“黛兒。”楚承安點點頭,看到黛玉,比起欣喜,更多便是擔憂。“你怎的會在此?赤鳶應該隻找了我一人才是。”

“我卻也不知緣由,晃一晃神,便已是在這兒了。”楚承安當時模樣,大聖也與黛玉說了。聽他這樣一句,就知楚承安當是自己找上赤鳶,這樣想著,黛玉心裏便有些說不清的情緒。“大聖使法子護著我的魂魄,我無事的。”

“幸好有大聖在。”楚承安勉強露出一抹笑,緊接著,便引著黛玉向外走去。“隻是沒有緣由地來到這裏,卻不知那赤鳶又要做什麼。”

“這裏是何處?”

“這裏是……”楚承安沒有回頭,隻是推開了外院的大門。缺了護理的家夥像是經受不住這般行為,發出難以忍受的難聽聲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