突然來一張帖子,倒是讓楚承安有些意外。自己連帶七弟與北靜王本沒有什麼深厚情分,參他宴會也是少之又少。平素不過是見麵問候的關係,這節骨眼上,怎麼就邀他去了?
“不過是尋常宴請,我本不欲打攪哥哥你的。”楚承旭逗著窗上白鳥,說話倒有幾分漫不經心。“隻是聽聞北靜王與賈府那位公子交情不錯,正巧他又是六嫂的表哥——這才想問哥哥去不去。”餘下的話楚承旭沒說,他其實並不看好六哥這門親事。林大人是不錯,但賈府近來行事愈發荒潑。論親論故,都和林家有扯不開的聯係,楚承旭擔心尾大不掉,反而拖累自己六哥。但他在一旁看著,知道六哥對那位還沒過門的嫂嫂極上心思,因此也不願說出口討嫌,隻說一句就住了口。
不過,他這一句話也提醒了楚承安。
隻他卻並不怎麼擔心受連累,一則是他自己自信,二來便是他那位嶽父大人的態度——林如海多麼精明的人物,不會看不清前路。不為旁的,隻是為了自個兒女兒,他也會想盡辦法周全的。
讓楚承安掛心的,實在是另一件事——賈府那位銜玉而生的公子。
纖雲最喜歡往他的林小姐姐那裏湊,偏生嘴巴也不把門,每每回來都要說道一通。時間不長,楚承安就知道黛兒那位表哥行事,他嘴上不說,心裏卻明白那位公子想來也是有什麼心思的。
自家黛兒那般神仙妃子樣的人,受人愛慕是再正常不過的事。楚承安這樣想,又是得意,又免不了吃味。麵對弟弟探尋的目光,楚承安一整衣袍,道:“去,難得一次,推辭反倒顯得我們端著架子。”
“聽六哥的。”楚承旭點一點頭,隨手把幾顆花生丟到纖雲頭上,惹得白鳥幽怨一陣,直飛到楚承安肩上,啄著他的衣領撒氣。
笑鬧過後,也該考慮此事。自皇後那裏通過氣,楚承安緊接著又登了林府門。談及婚嫁之事,楚承安在林如海麵前做足了姿態,唯恐他老人家覺得自個用心不夠,態度不誠。可惜他要娶走的是人家的獨養女兒,談話間,林大人的眼神遮都遮不住。
說來也是好笑,他當年初到揚州,拉攏林如海時可沒想過他的姑娘,如今兜兜轉轉,林家女做了皇子妃,他當初的行為落在林大人眼中,不知又添了幾許‘老謀深算’的責備。
女兒出嫁攔不住,要嫁進去的地方也是清一色的高門王侯。林如海對楚承安有些看法,可如今端見他親自來談,也隻能在心裏祈禱亡妻護佑女兒,讓她在皇家也能有一方安樂淨土。
女孩家的嫁妝,是從出生便開始攢的。首飾布匹不說,單說那張拔步床,就看得出林大人花了大心思。外孫女出嫁,嫁得還是有頭臉的王爺,賈府早也送來禮物,賈母疼惜黛玉,還格外送了幾箱添妝。這樣說來,黛玉的嫁妝很是夠看,隻是林如海老父親心思,怎麼看都覺得短了女兒。
這會子,安定王就格外善解人意起來。兩方商定好些,他就告辭離開。而他去林府的消息,早在車馬停備時就傳到各處,無形中倒也止歇了一些人的心思——不論怎樣,安定王麵子上都是看重這門親事的。
祭禮之事辦得漂亮,楚承安交了差事,還沒捂熱乎康泰帝的誇獎與賞賜,便敏銳地察覺到幾個兄弟突然湧動起來的暗潮。老九是前世的對頭,爭鬥幾年,楚承安還算熟悉他的數路。讓他為難的是五哥——刨除頂上幾個不爭的兄長,五皇子是專心把這個得聖心又不省心的弟弟當作對頭。而這也是康泰帝樂得見到的情形——朝中新新勢力漸起,年幼的皇子長成步入朝堂。各個大臣都有屬意的幼主,後宮嬪妃也開始說些似是而非的吹捧——康泰帝坐在龍位之上,看著底下你來我往,想著由親信送上的密折,竟然覺得有些報複性的暢快。
指派給安定王的差事忽就多了起來,上朝時候,他不需回頭就知道背後有多少耳目。他背後有陳知禮等人張弛,身邊也不少大臣輔佐。溫順眉目之下,楚承安仔細收拾好自己的野心。明麵上,他依舊是忠於君父的好兒子,是禮賢下士的好王爺。他不是沒有留心母後的欲言又止,但他自重回伊始,就沒有給自己安排第二條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