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咿——”
他腦子此刻一片空白,隻憑著本能和感覺亮了個嗓。
掌聲隨之潮起般湧來,觀眾的目光也變得激動和熱切。後排的包廂的索性都站了起來,遠遠張望。
段雪柳卻懵了,他自詡不僅會唱戲,更會演戲,但不知為何,兩邊的鑼鼓和台下的人潮無不震得他耳朵疼,好像已經聽不見自己的聲音;四周繁複的裝飾、彩墨和燈光晃著眼。一時頭疼欲裂,他甚至忘了自己現在在哪兒,要做什麼,隻好慢慢舉起雙手捂住耳朵,搖搖腦袋一步步往後退著。
“他在幹什麼?”幕後看著的人也懵了,轉身回來,眼睛四處搜尋著,最後鎖定到千盈盈身上,“人是你找來的,他上台前最後接觸的人也是你,你有什麼想說的嗎?”
千盈盈抬頭,也是一臉迷惑,眼神裏寫滿了無辜。
“具體情況我現在也不清楚,等一下,別慌,我想辦法去救場。”
她往前台看去,隻見段雪柳呆在原地,下麵的觀眾已經開始躁動。不知是誰帶頭起了罵聲,漸漸的,一個帶一個,叫罵一片,嚷嚷著要砸場子要退票。
之前那粉麵小生正坐在觀眾席中喝茶磕瓜子,他本來也隻是想看看這人究竟有什麼能耐,卻沒想到還沒等自己動手砸場子,他自己倒先出了問題,既如此,那就怪不得自己再給他添一把火了。
“開水來了——”小二提著長嘴水壺從茶水間出來,在觀眾席中穿梭。這時,旁邊的人突然起身搶過他手裏的水壺一路推開擋在前麵的人就往台上衝去。
有人試圖阻攔,卻根本攔不住,隻能眼睜睜看著他離戲台越來越近。
再看台上,段雪柳魔怔了般,似乎對外界的情況毫無察覺,而被困在了自己的幻象中。
眼前又是那個夢見了無數次的戰場,鼓聲陣陣,嘶喊喧天,敵人提著長矛迎麵向他刺來——
段雪柳一下回到現實,他並不知道此時自己已紅了眼睛,隻看見有人提著開水要潑他,而且眨眼間已經到了跟前,將水長長地潑了出來。
他本能以一個閃身或下腰完美避開的,可不知是誰在後麵拉了他一下導致重心不穩,兩個人一齊倒在台上,還滾了好幾圈,但好在避開了台下的惡意攻擊。
段雪柳剛想開口罵一句,一轉頭恰恰觸碰到對方的鼻尖,溫熱的氣息撲麵而來。
“千……”他才剛發出一點聲音,千盈盈卻將食指放在他的唇上,噤了聲。
“哇哦——”場下一陣驚呼,也不知道是在慶幸人員有驚無險,還是別的什麼。
搗亂的人被工作人員架著清出了場,那小生在席間看著台上這一幕,直恨得牙癢癢,低聲罵了句“廢物”後憤然轉身離去。
千盈盈勾了勾唇角,伸手摸著他發紅的眼尾。眼中的此時血紅已慢慢褪去,段雪柳幹咳兩聲,偏過頭,扶著千盈盈從地上爬了起來,台下突然安靜了幾秒,彼此麵麵相覷,轉瞬間又沸騰起來,炸開了鍋。
“你們搞什麼啊?還演不演了?”
“就是,拿我們當猴兒耍呢?”
“退票退票!忒晦氣。”
段雪柳朝兩邊看了一眼,朝樂師點點頭,彼時曲樂又起,他緩緩開了口,從他嗓中飄出的聲音仿佛有種魔力,能融入人的靈魂,直擊心靈。
台下群情激憤的觀眾一個個不自覺地安靜下來,甚至不知道自己什麼時候已經坐回到座位上,就這樣癡癡地聽著。
千盈盈微驚,隨後竟也入戲,戲文中的恩怨情仇,愛恨糾纏,就像他們此時演繹著的人物般都活了過來。
終是他入了戲,動了情,將幻影當了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