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是,你若殺了她,我保證,你們所有人,都要給她陪葬。”段雪柳說得輕描淡寫卻又理所當然,就像不過是單純在陳述一個無關痛癢的既定的事實。
對方將領看著他,麵帶著殘忍的微笑緩緩舉起了刀,段雪柳麵色如常,根本看不出哪怕半點細微的變化。
就在寒刀落下的那一刻,對方軍中一個不遠處的士兵卻突然衝出,替千盈盈擋下了這一刀,並用最後的一點力氣將她推了出去。段雪柳趁亂從那將領手下將兩人都救了過來,交給身後的人帶了下去。
段雪柳閉著眼睛揉了揉太陽穴,低聲罵道:“老子花了那麼多功夫才勉強學會怎麼做個人,真是又白費功夫了,你們人不想見,非要見鬼是吧,好啊,那就都見鬼去吧。”
與此同時,清寧和雁度各自帶的一支隊伍也趕到了這裏,段雪柳這時臉上才終於有了點表情,他捂著麵仰頭笑起來,就像喝醉了酒,也不知道在笑什麼。所有人都在看著他,直到他笑了個夠,笑聲漸小漸止,他微微張開指縫,睜開一隻眼睛,眼神從指縫中又變得凜冽,薄唇輕啟,隻說:“殺。”
地麵上還是久積不化的白雪,皆被鮮血浸得深紅,沒了號角、沒了呐喊、也沒了兵戈相碰,忽然一下子寂靜了,段雪柳沉默著和士兵一起清理著戰場。
“段雪柳!!!”
雁度從後方回來,遠遠地就衝著他聲嘶力竭地喊。段雪柳剛撿起來的刀又掉了下去,他回頭看著雁度,看他一步一踉蹌崩潰地撲倒在雪地裏,無聲地嗚咽著。
段雪柳腦子一下子就空白了,連路都忘了怎麼走,他肢體僵硬、搖晃不穩地一步步挪到雁度身邊,一不留神滑坐下來,就幹脆這麼坐著。
“嗚嗚嗚,段雪柳——”雁度終於抬起臉來,用顫抖的聲音一字一字地說:“他死了。”他的眼神也黯淡了渙散了,再沒有昔日的光彩,頭發也散亂下來遮住了大半張臉,整個人就籠罩在一片烏雲混沌中,不見天日。
“他……死了。”段雪柳用微弱的氣聲重複著這句話,“嗬嗬嗬,死了?”他撐開自己的嘴角笑著,“誰啊?他是誰……”他將手撐在地上,慢慢爬過去,揪起雁度的領子,啞著嗓子問:“你說的他……是誰……”
“餘皙……是餘皙。”雁度哽咽著說,一把推開段雪柳,吼道:“是餘皙啊!”
段雪柳什麼也沒問,很快從地上爬起來,又將雁度拽了起來,猛地吸了一口涼氣說:“帶我去見他。”
兩人誰也沒點燈,也沒拿火把,就這麼一前一後摸著黑回到了營地,段雪柳愣住了,他的長風好像知道他回來了,正在門口等著他。可這一次,長風再不似往日般飛奔著向他撲來,而是靜靜地就在門口坐著,眼神不複明亮歡快,好像在為誰送別。
段雪柳推開門,跌跌撞撞地走進去,就看見餘皙蒼白的臉。他一時竟失了語,說不出話,伸出手輕輕碰了碰,冰涼,還是冰涼。
餘皙的白犬平安還趴在他身邊,它的爪子在他手心放了好久,從溫熱到這殘存的一點點溫度慢慢消退,無論它怎麼替他暖,都無濟於事。它就一直這樣趴著不肯走,無論旁人怎麼勸,今天的晚飯也一口未動。
雁度始終不願將白布蓋過餘皙的頭,他攔下所有想上前處理後宜事項的人,不停地說:“也許,等等呢,隻要等一等他就醒來了呢……”
到了下半夜,人已漸漸散去,隻剩下雁度和段雪柳陪在這裏,還有他們的三條犬。兩人坐在門口台階上,一言不發。
“我不在的這段時間,都發生了什麼?”最終還是段雪柳先開了口,打破了這沉默。
雁度整理了一下情緒和語言說:“不久前,餘皙不知道從哪兒得到消息,他的師妹被對麵抓了,然後,他就易容喬裝混進了對方的軍營,可是一直沒找到機會把人救出來。所以,到最後一刻,他就自己替她抗下了那一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