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路無語,無論是石胎內,還是石胎外的人,都不知該說什麼好。
最終還是石胎中的人率先打破沉默。
嗡嗡的聲音從石中傳來,低沉冷澀。
“幽遊之人,也修牧道仙職?”
羅十七搖了搖頭,莞爾一笑,旋即一臉高深莫測道:“這倒不是,我並沒修過什麼牧道仙職。隻不過天下上道,無不相通,相生相克,相仿相融。羅川,你若看透這點,無論心境還是道行,都會在如今的基礎上,更進一步。對於你的修為提升,也大有裨益。”
羅川沉默。
半晌,從石胎中傳來嗡嗡的聲音,依舊低沉:“其實,它們隻是懼怕你的奪命之術,方才如此巴結你。是嗎。”
青袍男子麵色一僵,打了個哈哈,卻是沒想到這麼容易就被戳穿。
好在這一番對話後,兩人間僵滯的氛圍終於緩和了許多。
噗通!
黑色的水花再度濺起。
玄甲鱷龜張口吐出一隻氣泡,包裹住背上的羅十七和無極石胎,隨後躍入潭中,向深處遊去。
就在這時,無極石胎“啪”地裂成兩半,羅川一個閃身,掠出石胎,穩穩立於龜背另一邊。
羅川和羅十七腳踩龜背,一左一右立著,彼此之間隔著十步的距離。羅川直勾勾看著前方,不知在想什麼。羅十七望了眼不遠處的兒子,神色變幻,欲言又止。
潭水底部,不再那麼漆黑如墨,半黑半白,宛如陰陽相交的兩種光華交織在一起,光影朦朧,卻依舊十分暗沉。
一團團毀滅氣機,宛如墨汁滑過。
“這些年,你可恨我?”半晌,羅十七問道。
話音落下,他不動聲色地深吸了口氣,緩緩吐出,有些如釋重負。
“恨?”羅川收回目光,看向身旁雙鬢泛白的中年男子,直看得羅十七心底起毛,方才莞爾一笑:“曾經確實恨過。不過那些都已過去。如今我更想知道,你當初為何要去當什麼幽遊使者。據我的了解,以你從前的性子,一點都不符合傳說中的幽遊之人。”
羅十七眼神複雜,有欣慰,有喜悅,也有一絲愧疚。
他等這一刻也已經等了許多年,越是等待,越是害怕,害怕麵對羅川。縱然是無情無故的幽遊之人,可他羅十七,卻是幽遊之人中唯一特殊的那個存在,和其餘幽遊之人有著本質上的不同。
連他自己也沒想到,羅川竟然這麼容易便原諒了他……真的是長大了啊。
羅十七看向麵前的年輕修士,眼中噙著笑意,轉瞬恢複如常。
“你爹我從前的性子?是羅敷和你說的,還是那個長生宮主告訴你的?在天南域和我熟的,也就他們兩個。”羅十七笑著問道,對於羅川這些年的經曆,了如指掌。
羅川沒有說話,靜靜等待著這些年他最想知道的那個答案。
羅十七也不笑了,表情變得肅穆、凝重,目光悠長卻微微黯然,像是在回憶追溯很久之前的一段往事。
“幽遊之人……羅川,你要知道,我原本並不想去做什麼幽遊之人。在那時候,你爹還是一介凡夫俗子,又怎會知道什麼幽遊之人。”羅十七幽幽一歎,語氣低沉:“那些年,我飽覽群書,遊走四方,扮作一個行商,幾乎走遍了天南域半數國度,所求的,不過是一個進入幽冥地府的方法。”
察覺到羅川詫異的目光,羅十七自嘲一笑:“不錯。那年的我費盡心機,隻為了救一個人。而那時的我,所能想到的最後一個辦法,便是****川,尋找到傳說中的地府。也因此,我為了她,離開了你。”
羅川身體微晃,眼底深處爆湧出激動之色,轉瞬變得複雜起來。
“她……難道……”
“不錯,就是你娘。”
羅川呼吸幾乎靜止,深吸口氣,竭力讓自己恢複平靜,半晌低聲道:“我娘,她又是什麼人?”
“你娘啊……”羅十七仰頭望向遠處,嘴角隱隱流露出笑意,自己卻絲毫不覺:“她也是白玉京人,對如今的你而言,隻能算是普通的凡人。可那年在白玉京,她也出身大戶人家,知書達理,美貌動人,和你爹是在一次秋節的趕集上結識,一見傾心……”
“後來呢,發生了什麼?”
羅川急匆匆打斷道,對於他娘的事,他知道的並不多,昔日在羅家次府,他形單影隻,遊離眾多子弟之外,又有誰會和他講這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