佟四爺扶著心口咳嗽了兩聲,“那是?”
“是杳杳。”
佟良功愣了一愣,這個名字從他嘴裏說出來讓他有種異樣的感覺,“杳杳?”
“你這外甥女實在是個聰敏姑娘。”懷柔侯品著從家裏帶來的上好的酈下春,“比之男子也不差什麼,我這個做叔叔的也與有榮焉,畢竟是咱們姚家的姑娘。”
佟四爺想要反駁,張嘴卻不知該說些什麼,姑娘雖養在佟家,可若說起來,佟家跟她並無血親。反倒是懷柔侯這個八竿子打不著的叔叔,跟他們實打實都算流著姚家人的血。
“她兄妹二人確實都不錯。”
佟四爺雖不喜杳杳生母,卻也不得不承認她把兩個孩子都教育的很好,同她年少時一樣出色。
“你如今跟他們兄妹關係倒好。”
懷柔侯琢磨不清佟良功此話中的感情,不過他知道佟四對這兩個孩子向來並無好感,今日尤其不想從他這嘴裏聽到什麼為難杳杳的話。
“杳杳跟匪年在這裏不會久待,明日我派人送他們回去,你也不用再替她們費心再張羅了。”
佟四爺點頭說好,“你多費心了。”
懷柔侯捧起酒壇子,斟滿後痛快飲下一杯,“還當你貴人事忙,不過給你打個招呼罷了,竟得你親自迎接,實在令我頗為感動。”
佟四爺隻輕抿了一杯,“不必誇我,你可知你來的正當時。”
懷柔侯一頓,放下酒盅,“這是怎麼說?”
“消息我已經遞到了京城,長守不是水患最嚴重之處,潛河南段多處漲水,盈川是又三河合流之處,去歲新修河堤才半年不到便潰堤,盈川不敢上報,隻說無事。如今一月過去,數千流民聚到長守,恐怕要生事。”
他聽了心頭跳了幾跳,“有數千之眾?”
“這些是年輕力壯的,已在府衙跟我們的人起了好幾場衝突。”
佟四爺又咳嗽幾聲,懷柔侯替他順了順背後這口氣,“你怎得把身體熬成這樣?”
“非我要糟蹋身體,流民推倒了府衙院牆,我與工部幾個主事被砸個正著,那口氣兒一直沒順下來,這才咳嗽不止。”
懷柔侯這才知道他最近多難,“你這像是傷了肺,不是小事。”
他擺手說顧不上研究了,“長守本就受災,如今千餘流民尚能勉強安置,可後續還在不斷來人,預計數萬之眾,酈下那邊也不能獨善其身。”
“這時候哪還能說獨善其身的話……”
佟四爺打斷他,“不是這話,有個事兒我須同你交個底。”
佟四爺深思再三,“大夏同西旗連年征戰,國庫空虛,且為供養軍隊賦稅連增數年,百姓早有積怨,如今國庫想必也撥不出額外的銀子賑災,你可知這事情多嚴重?”
若不能安撫眾人情緒,流民轉而成了爆民,那這場麵可就真的算是失控了,這可是會動搖大夏國本的大事……
懷柔侯行軍打仗一把好手,論盛世為官,亂世慰民,他不是佟四爺的對手,“你可有良方?”
“朝中先出些大頭,再在周邊幾郡裏征些小處,算來應當不難挨過這一程子。”
懷柔侯輕笑著點他,“我知你的意思了,如此殷勤來接我,原是打著這個主意。本是想著來給你出力,你卻惦記著我府上那點賞賜。”
他靠在小亭柱上,“錢財罷了,我卻沒什麼在乎,沒了再掙也不是難事。”
佟四爺知道好友的性子,他不是個守財的人,他這風頭正盛的懷柔侯若是能大出些血,再在朝中募集錢糧便不算難事了。
佟四爺快咳得背過了氣去,“謝過兄弟。”
“我看你明日還是同我回酈下看看,也好押貴我那一大筆賞賜,豈不是美?”
“你當我是在苦肉計,這會兒還要取笑我?”
“我哪裏是這麼沒眼色的,是說真的。明日回去可巧酈下有個神醫出關,杳杳的心疾也能叫他瞧瞧有沒有什麼好辦法,你們佟家人一個兩個的卻都是病秧子托生。”
佟四爺咳得淌出兩行熱淚,這已經是他今天第二次無意識的提起杳杳,佟良功心裏覺得有股子異樣,他可從來不曾如此關心過一個姑娘。說來自從他頭一次知道自己府上有個名喚“杳杳”的姑娘,李賜的行為跟情緒便很不尋常,隻是那時候他不曾深究,畢竟從前不喜這對兄妹,可如今……
佟四爺定定看他一瞬,“好,明日我便同你去酈下走一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