法陣追流光,擁有時光回溯之術,為大司命君離深還在魔界時所創。
乍然迸起的光芒中,弦玉驀然想起這句話,才驚覺沈青安他果然和魔界有染!
那些重蓮法陣一定是魔族的人教他的!外界傳言沈夫人、沈青安他娘,為了兒子的前途急於求成勾結外魔邪道的事竟然是真的!
弦玉在亮得睜不開眼的光芒中逐漸變得昏昏然,再睜開眼時麵前便成了夕陽古樹,小鎮人家。
此乃清秋時節,入眼昏黃。天幕被均勻地分為三瓣,上方一瓣被茂密的梧桐枝葉覆蓋,剩餘一瓣殘破的金光,天幕下方一瓣藍得透亮,和蕭條的、清冷的長街相銜。
落地的位置硬邦邦,弦玉發現自己身處於一座廢棄的城隍廟中,正靠著銅像麵朝大門安睡。
屁股坐久了生疼,似乎連脖子也扭著了。
但弦玉沒有第一時間去關注脖子,而是想,嘿,她居然有人形了,想不到法陣還挺大方!
然後抬手一看,和麵前那棵梧桐樹的樹枝差不多,是一隻幹枯皺癟的手,上麵還生了一兩點白斑。
弦玉心中頓時生出一種不好的預感,一摸臉,瘦不拉幾的,幾乎成了皮包骨。
秋風吹過落葉,一縷灰白的發打著旋兒飄蕩在她眼前,弦玉趕緊對著銅像鋥亮的表麵照了照自己的模樣,下一刻即被醜得氣昏過去。
是的,她有人形了,卻是個男的,而且是個糟老頭子,衣裳襤褸、頭發稀疏的糟老頭子。
就這模樣,還不如一隻鴨子呢!
弦玉生無可戀躺屍了一會兒,望見廟宇梁上的彩繪栩栩如生,蓮花台上的神像慈眉善目,她突然想起了沈青安。
對了,沈青安和她一起被扔進法陣,按理說,落地之處應當和她相距不遠才是。
弦玉這麼想著,忽然感覺腿上壓著的重物微微一動,趕緊鹹魚打挺般的坐立起來。
隻見破爛的棉襖下冒出來一顆小腦袋,男孩黑不溜秋的雙眸正沉靜地凝視著她。
弦玉心頭一緊,壓著嗓子喚道:“……沈青安?”
就這安靜內斂、不苟言笑的神情,必然是沈青安無疑了。
小男孩眉頭一皺,從弦玉腿上爬起來,揉了揉眉心,似是艱難道:“嗯。”
弦玉心道,果然是沈青安!
她不由自主地打量對方,眼神過於直白。她見沈青安雖然和她一樣衣著襤褸,軀體卻比她顯而易見的年輕,臉龐還生得清秀可人,可見法陣還是偏心眼了。
沈青安被她這麼盯著,眉心愈發疼了。他扔開身上蓋著的青色棉襖,有些不穩當地站起來,緩了緩片刻,垂目看向地上的弦玉,問道:“閣下哪位?”
他的嗓音帶有幾分孩童特別的稚氣,卻用沉頓的語調說出來,感覺像是特意裝作老成持重的模樣。
弦玉躑躅了一會兒,她並不想以糟老頭子的身份出現在沈青安麵前,搞不好他可能會以為她原身也差不多這個樣子,出去以後會嫌棄她。
方才她已下意識叫出了他的名字,法陣裏算上她勉強就四人,此時冒然裝傻也不大現實了。弦玉權衡了一會兒,便道出個名字:“……方淮也。”
對不住了,方少爺,暫借你的名字頂用一下。
弦玉決定找到方少爺後就先和他商量隱瞞身份一事,前些日子他擼禿了她那麼多毛,她這麼一個小小的要求並不算過分吧?
隻希望方少爺出場的時候不要露陷才好。
沈青安聞言點點頭,大約是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