夫人自是不會將心中所想說出來,怕見熹傷心,隻輕輕說:“周公子誌向遠大,若將他一輩子囚於這不君山中,他不會開心的。”
“我沒有囚他……”
“難道非要將人整日鎖在屋裏才算囚禁?你將他擄上山來,明知這山裏有餓狼猛虎橫行,他一個文弱書生怎敢獨自出逃?你不就是仗著這一點才沒將他房門上鎖嗎?”
胡見熹語塞,她娘總能洞察她的小心思。
“他喜歡你嗎?
“他會娶你嗎?”
這兩個問題一直在見熹的腦袋裏盤旋,她的目光像是放空一般的呆滯。
夫人等了許久都沒有得到回答,歎一口氣,扔下她獨自走了。
胡見熹一動不動站在原地,靜看夕陽西下。
也不知道在想什麼。
直到夜幕降臨後,有踏葉而來的腳步聲,她整個人才動了動,警覺地朝那個方向看去,卻看到了一個熟悉的身影。
“哎瑪嚇死我了——”
蘇望星看到不遠處一個模糊的人影,嚇得差點把手裏一壇青梅酒給砸了,定睛一看才驚覺是熟人,“小姐?”
“你怎麼在這裏?”胡見熹蹙著眉問。
“抄近路去大堂啊,”蘇望星撓撓頭,問,“你還不去吃飯?菜都上齊了。”
做了幾十個菜差點把她給累死,經此一難,她真的再也不想進廚房了。
胡見熹難得沉靜,似乎心情差到了極點,撇了撇嘴說:“你去罷,我不想吃。”然後背過身去席地而坐。
蘇望星懶得管她,直接繞過她走了,可是走了一會兒,又覺得竹林裏黑黢黢的,她一個小姑娘不太安全,於是又轉身往回走。
剛剛走近,她隱隱聽到了低低的啜泣聲。
仔細一看,原來是小姑娘將自己抱成一團在獨自感傷呢,大概又是因為她的既雲哥哥吧?
蘇望星有些想笑,卻突然覺得這一幕有些熟悉,腦中晃過一個模糊的人影,她愣了愣,呼吸短暫地停滯了一瞬。
她已經有多久沒有想起那個人了?好像自從來到這個世界,她的恐懼和茫然拍散了曾經好多好多的記憶,以至於她都快要將他遺忘了。
那樣落寞的背影,怪不得這麼熟悉,因為她曾經也有過。
隻一個眼神,一個笑容,一個擦肩而過,明明是最最簡單的小事,但隻要是關於他的,就能在心中激起千層浪花,久久難以平靜。
單戀就像是由卑微、苦澀、遺憾交織而成的網,是個偽裝完美的陷阱,人一旦陷落進去就會被緊緊束縛、苦苦掙紮。
“蘇望星,我在故槐等你。”
這句話曾經就像是一個魔咒,在期待時給予她希望,又在落寞時給她以重拳。俗話說得好,希望越大失望越大,沒有希望也就沒有失望。如今她隻希望能夠回到家鄉……故槐太遠,她不會去了。
蘇望星緩緩吐出一口氣。
胡見熹哭得傷心,直到有人走到身邊才有所察覺,她抬頭望去,對上了一雙好看又明亮的眼睛。
“你怎麼又回來了?”細柔綿軟的哭腔,觸及到了蘇望星內心的柔軟,小姑娘濕潤的杏眼像迷霧裏的林中鹿的眼睛,靈氣又純淨。
“我聽到哼哼唧唧的聲音,還以為哪裏有小豬,結果一看,竟是個小姑娘。”
“你才是豬!”胡見熹抹了抹眼淚,“不準說出去,否則我——”她還未說完就被蘇望星截下:“你怎麼?又要拿我去釣山豬?”
見熹默了默,又聽到蘇望星說:“幹嘛要哭?周既雲欺負你啦?”
沒道理啊,周既雲雖總是藏著鋒芒和疏離,卻也不至於欺負個小姑娘,若真是如此,那胡見熹還真是看錯了人。
“沒有,既雲哥哥才不會欺負我,”她的眼淚又湧了出來,“我隻是……有些難過。”
“為什麼?”蘇望星沒等她回答,定定看著她,沒什麼情緒地說,“因為發現自己的一腔柔情和熱血,怎麼也換不回那個人的回眸是嗎。”
胡見熹本以為他一個大男人哪裏會懂這些兒女情長,聽了這句話,倒是愣了愣。
“然後怨天尤人,不是怪他瞎了眼,就是埋怨自己怎麼這麼差勁……”
“我哪有怪他,我從來沒有怪過他!”
“那就是怪自己咯?”蘇望星不知哪兒來的怒氣,她單手把胡見熹給拉了起來,“妹妹,多大點事兒啊?為了個男人至於嗎?”
胡見熹一臉懵,不明白眼前的人為何如此激動。
“世間男人千千萬,天涯何處無芳草,又何必在一棵歪脖子樹上吊死?你還有整片森林呢!”蘇望星氣得口無遮攔,“情啊愛啊能當飯吃嗎?不能!既然不能那幹嘛要一直拽著?吃好喝好放飛自我它不香嗎?那些臭男人何德何能要老娘為他們食不安寢夜不能寐的,配嗎?他配嗎?他配鑰匙嗎?
“他配個幾把!”
越說越氣,她一把扯下遮臉的黑紗,直接拿起青梅酒猛地吞下一大口……
然後被嗆了個徹底,差點把肺給咳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