扇舞沒有聽林獨清的話,她暗自跟蹤他的氣息離開了神息穀,一路向北,來到了西嶺與北原交界的天山。
論修為,林獨清在她之下,所以這一路上,他根本毫無知覺自己身後跟了個尾巴。
天山連綿不斷、高聳入雲,生生將西嶺和北原割裂開來,最高的峰頂與天際連成了一片無邊的雲海,傳聞有神獸守護其中,世上無人能近,根本繞不開、翻不過。
林獨清難得換了厚實的狐裘大氅,他抬頭將山上的皚皚白雪仰望一陣,隨即動身往上走。
扇舞不解,難道他想走上天山?瘋了嗎?
然而扇舞跟著他踏上天山才明白他為何要徒步而上……也不知這山上被施了什麼法術,竟能壓製她的大半修為,她都已然如此,林獨清就更別提了。
沒辦法,她隻能剩下的修為作為支撐抵住嚴寒、護住心脈,緊緊跟在林獨清的後麵。
然而越往上走,氣候就越嚴峻,扇舞裸露在外的皮膚幾乎將要皸裂,她咬牙用手捂住凍傷的地方,緩慢地修複這些傷口。
林獨清一直在前麵悶頭前行,除了腳下的速度被霜雪阻礙而有所放慢,他似乎沒什麼大的問題。
想來他曾經常常來天山采摘清霽歸雅,應是早已習慣這上麵艱苦的環境。
他不會是看書看累了,來天山采采茶放鬆放鬆罷?
想到這裏,扇舞本來挺無語的,可漸漸,她感到有些不對勁。
她突然想起林獨清曾說過,清霽歸雅生長在天山山麓,終年被薄雪覆蓋,由雪水滋養。可如今爬了五天的山,他不眠不休,根本沒有停下來看看被雪被塵封的植株,這都到半山腰了,他也沒有要停下來的意味。
他……難道要去山腰以上?
看著林獨清艱難往上、跌跌撞撞的背影,扇舞覺得自己大抵是猜對了。如此一來,她心中更加不安,雖然她從未來過天山,卻也聽聞過這座自創世以來便屹立於此的山脈有多可怕,半山腰以上整日暴雪、天寒地凍,沒有生靈捱得住那裏嚴酷的霜寒和終年不化的寒冰。
他究竟要幹什麼?
就在她忍不住要衝上去阻止他繼續往上的腳步時,灰白迷蒙的天空竟飄起了雪絮,兩個人不約而同停下了腳步,仰頭凝望著這大雪紛飛的一幕。
前麵的人伸手接下雪花,慢慢垂下頭來看著手心,不知他在想什麼。
扇舞收回了目光,在遠處遙望那個深青的背影,驀地,他突然轉過身來。
紛繁的雪幕裏,林獨清隱隱約約瞥見了一抹熟悉的緋紅。
“扇……”還沒說完,那邊的人陡然大喝一聲:“趴下!”
他下意識臥倒在深厚的雪地裏,那一瞬間,頭頂掃來一陣狠戾的寒風,待他回神,隻見一隻巨大的野獸跳到了他的麵前,齜牙咧嘴地窺伺著他的一舉一動。
它渾身上下覆蓋了厚實的白毛,若非四隻瞪得如銅鈴大的黑瞳,它幾乎要與這片純白的雪景融為一體。
林獨清冷靜地慢慢退後,那怪物卻步步緊逼,兩雙眼睛一眨不眨地盯著視線裏唯一的色彩,口中的透明的液體滴落在雪地裏,冰雪瞬間融化。
他隱晦地把手探進了腰間的袋子裏……
就在此時,怪獸仰天咆哮,一道紅光生生將它從中劈開,炸裂的藍色血漿噴濺得到處都是,這一片雪瞬間被氣化成煙霧。
林獨清以手撇了撇濃重霧氣,隻見一抹淩厲的紅色靜靜佇立在怪物的屍體之中。手上的扇子染了藍色的血,上麵的綢緞和刺繡被腐蝕得隻剩殘渣。
扇舞冷淡地扔了手裏的扇子,微微側過頭來看他。
她渾身熾烈的紅裙在雪地裏如同一朵璀璨豔麗的罌粟,她墊腳踏過怪物的屍體,麵無表情地朝他走來,問:“你沒事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