汪建國嗨了一聲,說:“肯定是犯了錯誤,沒聽說鄉鎮一把手書記回縣進行局當副職的,最少也是人大、政協的副主任吧?何況氣象局那鳥不拉屎的地方,攏共沒幾個人還是個副的。”忽然想起什麼,疑惑地問:“妹郎子,你是那老衛提撥的人,沒受什麼牽連吧?”
楊陸順臉色有點不自然,借吸煙掩飾幹笑著說:“關我什麼事?不關我的事。”
汪父有點警覺,不由站起來看了看後麵的人,臉色大變道:“啊喲,難怪你們鄉裏沒人來幫忙咯。我記得你和沙沙結婚、小旺旺滿月時,屋裏擠滿了來幫忙的人,什麼老柳啊、小張。今天都沒來呢。你還說沒受影響,我看影響大得很了。”便就唉聲歎氣,建國、建設看楊陸順的眼神也有點異樣了。
楊陸順嘿嘿笑著說:“都在忙,忙。我都請了他們,謝書記周鄉長都答應中午來喝酒的。”
沙沙娘屋裏的人神態的變化也直接影響了後麵老楊家人,都漸漸靜了聲響,六子他爹見親家忽然間就沒了笑,還以為六子招待不周,滿臉恭維的笑抖縮著裝煙搭話,沙沙見娘家人起了疑心,憋了一肚子氣又發不出來,和姐姐嫂子幾個逗著旺旺,卻總是拿眼睛挖楊陸順。好在小旺旺乖巧,大家就把注意力集中到了小壽星身上。沙沙也就不停地說旺旺的趣事兒,倒也逗得大家樂開了懷。
外麵忽然響起了鞭炮聲,楊陸順通了電一樣站了起來,迎出了門,原來是範海波帶著計生辦老柳、老江幾個上門道賀來了。楊陸順激動地伸出手去握領頭的範海波,使勁地晃著,又去握老柳、老江、小何他們,不停地說:“謝謝,感謝,你們來捧場!”範海波最後又拉著楊陸順笑著說了句:“我們是難兄難弟,我不來捧場就要遭雷劈了!”把楊陸順的眼淚都差點引了出來。
新平一個古怪的風俗,小孩“抓周”時得有外來的客人在場才可以開始,也就是要讓外人知道小孩子究竟聰不聰明。時間剛好,正戲開鑼,什麼書呀筆呀錢呀零食等等象征性物品在床上擺了一個圓圈,沙沙喜孜孜地把旺旺放了進去,其實早就訓練了的,隻準旺旺拿書拿筆,預示著將來讀書出眾,算是“萬般皆下品唯有讀書高”的封建流毒吧。
在眾人睽睽注視下,旺旺不負眾望的一手抓起鋼筆一手抓起書本,似乎還對花花綠綠的人民幣感興趣,又用抓了鋼筆的手去抓錢,抓了幾下還得逞了,便咧開嘴巴直笑。大家都高興地鼓起掌來,六子他爹娘隻顧說祖宗菩薩開眼祖宗菩薩有靈,旺旺將來又是大學生當幹部穿皮鞋。流沙對錢最為著緊:“哎呀我的乖侄兒,也曉得錢比讀書重要啊!”
完成了最重要的儀式,範海波等人就陪汪父到前麵閑聊,汪父好歹見有個副鄉長陪也就開心起來。沙沙抽冷對楊陸順說:“六子,要記得範鄉長幾個好,知道不。”楊陸順哪還不連連點頭:“記得記得,總比你們儲蓄所的人強,你爸好歹也是縣農行的人。”沙沙淬了口說:“好意思跟我比,我隻是個職工呢。”
到了中午開席,人還算來的齊整,俗話說“人情是把鋸,你拿來我拿去”,楊陸順平常也是有沒落下過誰家的事兒,眼見得就要到十二點了,可還沒見謝書記周鄉長等人,易老師等家屬都已經坐上了席。楊陸順和沙沙都不約拿眼睛瞄外麵的路,沙沙見人來得差不多了就說:“你去政府看看,我聽說他們都在開會呢。”楊陸順拉不下臉再去請說:“謝書記他們的愛人都來了,就莫搞那麼張揚了。來就來了,不來我還省了桌酒菜呢。”氣得沙沙銀牙咬碎:“你今天不把謝書記他們請來,我、我跟你沒完!”
楊陸順無奈隻得一小跑去了政府會議室,隔老遠就聽到會議室裏傳來笑聲,楊陸順不知道會議結束與否,就躡在門口偷聽,聽了一會,裏麵的人在聊天呢,就鼓起勇氣站在門邊,正好是謝書記在說話,楊陸順就沒敢打斷,靜靜站在門口等,也不知是有意還是無意,謝書記滔滔不絕,其他人也你一句他一句的附和著,根本沒理會門口笑得臉上發僵的楊陸順。最後還是老丘看不下去了,示意謝書記門口有人,謝書記才不經意地扭過臉去,說:“是楊陸順啊,站在門口做什麼?有話進來說。”
楊陸順幹巴巴地咽了口唾沫,擺著手說:“不了不了。我就站在外麵說,不知道謝書記會開完了麼?如果開完了就請到五妹子飯館吃飯,今天我家旺旺周歲。”
謝書記恍然地說:“哎呀,差點忘記了,今天有酒喝。”抬腕看了看手表,又說:“喏,都十二點多了,不曉得還有吃的沒有啊?”
楊陸順心裏也是一突,萬一開席了咋辦,可想到沙沙的話便硬起頭皮說:“謝書記,肯定有吃的,我交待了的,謝書記周鄉長不到不準開席。”
謝書記轉過臉征求意見:“老周,既然這樣,我們就去吧?”周鄉長說:“那就 去吧。”謝書記又問:“幹脆一起去吧?”其他人就都喊去。眾人就一起起身往外走,謝書記和周鄉長並肩說笑而行,可步伐卻不快,其他人也緊緊跟在後麵,把個楊陸順又撇在了後麵。
楊陸順估摸他們這麼走下去到飯店隻怕得五、六分鍾,也不知道沙沙會不會等謝書記他們來了才開席,萬一提前開了席,隻怕謝書記周鄉長他們會難堪呢,早就對自己橫挑鼻子豎跳眼了,這不把全體黨委班子的人得罪完了?這麼一想,楊陸順兩個緊攥的拳頭就汗精精的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