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深雪先一步醒了過來。
睜著眼看了天花板一分鍾讓大腦徹底清醒過來,她才從床上坐了起來看向床下麵。
太宰治好像還在沉睡中。
這還是深雪第一次看到他這樣毫不設防的樣子。黑色的卷發柔順地貼在額頭和頰邊,細密的睫毛蓋住了平時波瀾無光的鳶色眼眸,身體隨著呼吸微微起伏著。
看上去總算是他這個年齡的普通孩子應該有的樣子。
雖然深雪懷疑纏著那麼多繃帶究竟能不能睡好。
放輕手腳下床,整理好床鋪之後,深雪打開門離開了自己的房間。
這種地方自然不可能給她提供一間獨立衛浴,在公共區域洗漱完畢後,深雪打了盆水,拆了新的毛巾牙刷和牙杯。
用能力作弊讓一堆東西飄著回去,深雪打開了門,看到的還是閉著眼躺著的太宰治。
操縱著讓盆子等東西落在矮腳櫃上,深雪蹲下身拍了拍他的臉。
“醒了就別裝了。”
少年沒有反應。
“快點,帶你去吃早飯,有蟹黃包。”
太宰治的睫毛顫了顫,慢慢睜開了眼。
“深雪小姐起得真早啊。”還帶著點朦朧睡意的鳶色看向深雪,“早哦。”
“洗臉刷牙去。”
握住太宰治伸出的手把他拉起來,深雪推了推他,然後重新蹲下身開始收拾放在地上的被褥枕頭。
默契地都沒有提這一覺之後互換的位置,窸窸窣窣的摩擦聲和水聲之後,兩人走出了房門。
“喂!那個是我的!”
“先夾到的就是我的~”
自然不可能不叫上中原中也,但是和太宰治遇上的話,他平時算是穩重的形象分分鍾都會崩壞。
看著太宰治把最後一個燒麥夾走,中原中也直接伸出筷子去搶。
深雪就看著兩個人兩雙筷子都快晃出殘影了。
“女士優先,對吧?”
沒有猶豫,伸手一撥挑開相互掣肘的小木棍,深雪精準地夾住了被挑起在空中的蒸點。
“多謝款待。”
蘸著調料將小小的燒麥一口吞下,深雪放下筷子,雙手合十行禮,宣告今日早餐的結束。
“誒~居然做漁翁嗎——”
太宰治以目光譴責著她。
中原中也倒是沒什麼感覺,隻要別是太宰治最後享受到就行。
“今天要去立墓……你有什麼打算?”
深雪看向太宰治。
“為昨天那幾個人?”太宰治托著下巴,手撐在桌麵上,稍加思索了一番:“我還沒看過擂缽街這邊的喪葬呢。”
言下之意就是要一起去。
中原中也哼了一聲:“他們又不是你的誰,你跟著幹什麼。”
“是深雪小姐的同伴的話,那就算我的半個朋友好了~”太宰治衝深雪意味深長地眨眨眼,“對吧?”
“多一個人去拜祭也沒什麼吧,多一份祝福也好。”
中原中也不置可否,反正太宰治隻要別在這種場合下做什麼出格的事就行。
……應該不會吧?
中原中也覺得太宰治在那種環境熏陶的情況下都能變成現在這樣的煩人精,沒準真的不會顧忌那點禮節。
和深雪交換個眼神,確認由她來看住太宰治,中原中也雙手插兜先一步離開了這家小小的中華料理店。
說是安葬,其實並沒有屍體。
雖然自中原中也加入以來會犧牲的成員就很少了,但他也從來不會帶人去做收屍這種事。
在擂缽街生存本就是在戰場上苟且,既然因為弱小而亡,那就讓他們留在“戰死”之地好了,中原中也也隻會讓墓碑記載下他們曾經存在過的痕跡。
而且也不會是什麼正經的墓園,隻是海邊的一塊公共墓地而已,這裏也不知深埋著多少沒有歸所的人。
親手在石碑上刻上七個人的名字,中原中也沉著臉把一個個碑立在了小小的土堆上。
這可能是他印象裏同期死亡人數最多的一回了。
雖然在“羊”這個良莠不齊的大家庭裏不可能所有人都讓中原中也滿意,但作為同伴的話,他不會看輕任何一個人。
他是“羊”的“王”。
深雪捧起一抔黃土撒在墓前算作送別,覺得有點不太舒服。
悲傷?當然不,弱者的消亡是必然,無論人類怎麼進化,弱肉強食都是永恒的法則,更不用說裏麵還有一個人是她親手送走的。
但是看著年輕首領臉上沉鬱的顏色,她就是覺得礙眼。
為什麼要在意這種人呢?他難道不知道“羊”的人不過是拿他當工具而已?
雖然嚴格算起來她也沒有和那群人相處多久,但是這不妨礙她看到有些人狐假虎威時愚蠢的模樣。
幼苗的根部已經開始腐爛了,又怎麼可能成長為參天大樹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