過了兩三日,待收拾了情緒,整頓了心情,朱西溪似乎恢複到平常的樣子。
她素來不是混吃等死的脾性,當起碼的生存問題解決後,她立馬想到的是——我該幹些啥有用的事情?
這一年來,盡管在東寰庇護下,朱西溪並不曾親曆琉璃溪以外的神仙界是怎樣,然,單就淩白、團團等花精告訴她的種種,就足以令她心緒不寧了。
住在神仙界裏的,當然都是神仙。可神仙,並不全是寬和大多仁慈和藹的。
神仙界是個講修為的地方,也就是說,比誰的拳頭大力道足。不過呢,神仙講究修心,所以,不會動不動就打架,總得來說,講道理的神仙居多。
當然,神仙講道理,那也是要看人的。出身,宗門,修為,神職,等等等等,都是旁的神仙願不願意講道理的前提。
譬如:朱雀上神,出身——那是沒得說,東寰上神一脈;修為——四象神獸之一,自然了得;神職——主掌南方離火,不容小覷。故此,願意與朱雀上神講道理的神仙多得能從南天門排出三千裏地去。
再譬如:淩紫,出身——勝清境小花仙,不值一提;修為——小小花仙,跟她打架都嫌丟人;神職——琉璃溪巡防使,嗯嗯,大抵出了琉璃溪是沒人認的。不過呢,她家老大厲害,可是三十三天大名鼎鼎的東寰上神!盡管還沒膽說是東寰上神門下弟子,可哪位神仙不賣個麵子呢?
所以啊,神仙也是很勢力的好不好?!
當然,淩白所知道的,多半是姐姐淩紫告訴他。而淩紫說這些話,到底是與弟弟之間的閑聊,還是接著淩白的嘴警告朱西溪,那就未可知了。
朱西溪愁得都快長抬頭紋了。
身為小凡人一枚的朱西溪,要出身沒出身,要修為沒修為,十根手指扒拉半天,也扒拉不出半點兒能拿到人前的優勢,那不就是妥妥的鄙視鏈末端?
當然,她要是就此在琉璃溪畔安安分分地待著,每日看看風景,做做吐納功夫,和小花精們聊天吹牛,待天一黑,蒙頭就睡,次日醒來天光大亮便又是新的一天。
如此,一日日,一月月,一年年,風吹不著,雨淋不著,借著東寰上神的蔭護,也能活個幾百年。這樣的日子,確也能羨煞無數凡人。
然而,偏生,朱西溪就不是這樣的凡人。
她認為,自己的人生不該是這樣的。
從小花精的講述中,朱西溪意識到了神仙界並不是個友好,起碼,是個對自己並不友好的地方。
每個人都比她強,都高她一頭,都可以視她為無物。便是人人都喜愛,都誇讚的朱雀上神,不也如此?不然,當初也不會就那麼不負責任地將自己丟在這裏——難道他會不曉得一個凡人滯留在神仙界會遭遇何等的困境?
說穿了,不過是這個凡人不值當他去費那個力氣罷了。
被鄙夷,被無視,這於朱西溪,是絕不可接受的。
念及此,她便格外地懷念人世間。
那個充滿著喧囂吵鬧算計的人世間,盡管也曾令她憤怒,也曾令她厭倦,可那裏,終究承載了她的前半生。
她熟悉那裏,熟悉它的溫暖與冷漠,熟悉它的寬容與刻薄。她呼吸著那裏的空氣,啜飲著那裏的水,無論她做什麼,都心安理得,理所當然。
可是,在這個傳說中人人向往的神仙界,她是陌生的異鄉人,就連呼吸一口這裏的靈氣,都格外艱難。淩紫的眼神告訴她,她就是個沒用的凡人,活該被嫌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