東寰返回琉璃溪後,直至又過了三年,才見弢祝一臉疲憊地姍姍來遲。
弢祝一見東寰就哭喪著臉訴苦:“哎呦喂,可算是還能活著見你一麵呐!我原以為隻能靠你收屍啦!”
東寰嗤之以鼻:“那正好!你這副龜甲我眼饞很久了,正好給我用來雕組扳指。”
弢祝暴跳如雷:“啊呸!老子的龜甲何其珍貴,隻能雕扳指麼?你也太狗眼看人低啦!”
東寰針鋒相對:“雕扳指都算高抬了你!我警告你,別不知好歹啊!”
弢祝頓時改了口風:“我這萬年龜甲隻做個扳指麼?說出去太丟人!發簪好不好?我瞅你發簪不是雪玉就是墨玉,偶爾也可以換個花樣嘛!”
——麵對東寰□□裸的威脅,弢祝未免被一腳踢出琉璃溪,隻得伏低做小偃旗息鼓。
其實,東寰對弢祝後來是如何擺平鼇族那一大攤子爛糟事兒,頗有幾分好奇。不過呢,一來,他不欲顯得太八股,有損自個兒形象;二來擔心又惹了弢祝傷心,他還得費唾沫安慰這老龜,隻得忍著不問。
倒是弢祝自個兒沒忍住,憋了五六七八天後,趁著與東寰喝酒的機會,借著酒勁兒將心裏的鬱悶憋屈悉數吐了出來。
弢祝絮絮叨叨,叨叨絮絮,直說得月落梢頭,方抱著酒壺拍在玉案上沉沉睡去。他呼嚕聲打得震天響,不知睡得有多香甜。然,坐在對麵的東寰卻接手了弢祝那一肚子悶氣,心裏憋得委實難受。
“唉,其實,我真個羨慕你!”
“你看看你,雖說身邊冷清了些,除了朱雀鸞鳥那幾個血脈,可到底都是聽話的好孩子,偶爾頑皮些,也管教得過來。”
“你再看看我——看看我!身後這一大家子,老子認都認不得,怎麼管教?有事相求時,一口一個‘老祖仙’,可倘若老子真要出手管教了,你看看——唉——”
“所以啊,管教子孫,就要打一開始就不能疏忽,萬萬鬆懈不得。一日鬆,悔一生啊!”
“所以,還是你好啊!沒這些個糟心事,清靜,舒坦!”
“鼇族——切——就這樣罷!老子再也不管他們啦!生也好,死也罷,老子一概不理!往後呀,凡事見著帶殼的,老子一律繞著走!打三百裏外就繞著走,成不成?成——不——成?”
想當年,弢祝也是不容小覷的一方人物,上至三十三天,下至江海湖河水族之域,提起“聖天浩明真君”,誰不又敬又畏?
然而,再厲害的人,也禁不住身後那一大家子拖後腿的,生生將個真君拖得一天到晚都在給族人們擦屁股,全然不見昔日的英雄氣概。末了,還沒落得個好,隻能傷心漣漣地卷著小包袱來扣琉璃溪的門。
東寰收留弢祝,自是不忍心看這個當年意氣風發的人物被拖累得晚景淒涼,希望他能在琉璃溪過過清靜日子。然,哪成想,這老龜還倍兒好麵子,非得放話出去是為了躲避漫天飛舞的桃花債——東寰冷笑——屁個桃花喲!就這又虛榮又龜毛的性子,哪個女仙不開眼會看上他?
東寰守著弢祝,直至天光大亮,呼嚕聲此起彼伏沒個消停的時候。他心煩得緊,深覺著再待在這兒必受弢祝的怨氣牽連,便抖抖長衫,打算去其它地方溜達溜達。
然,甫出蓮池,他卻茫然了——偌大的琉璃溪,他該去哪兒溜達呢?
思忖半晌,他方想起來好久沒見著朱西溪了,也不曉得這凡人小丫頭的五行禦運之術修煉得如何了?嗯,去瞅兩眼,若是修煉得不成,正好訓斥她幾句,也好出出心裏的悶氣。
東寰心念一動,便隱去身形,悄無聲息地端立在小竹屋前。
而這會子,小竹屋一側的廚房裏,朱西溪與朱雀正展開一場口舌之爭。
朱西溪一心二用,手下忙個不停,嘴裏也不消停。而一旁的朱雀亦是如此,雙手叉腰,眼珠子盯著朱西溪的動作眨也不眨眼,嘴皮子忙得一塌糊塗,一會兒與朱西溪鬥嘴,一會兒又在大叫“糊啦糊啦”,氣得朱西溪恨不能轉身給他劈頭一鍋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