縱然朱西溪沒啥見識,此刻,心裏也是寒意橫生。
天地之間,氣息流轉,清者上揚,濁者下沉。氣分五色,各秉其質。
有賴於閑暇時東寰對朱西溪的指點,她望著眼前這把被升騰翻湧的黑氣團團包圍的大刀,心知遇上了硬茬子,自己隻怕要凶多吉少。
此念一生,不知怎地,先前心裏的恐慌忽地消減了,取而代之的是破釜沉舟死戰到底的硬氣——呃,咳咳,其實,也就是破罐子破摔啦!
朱西溪的前半生,平淡而單調。一如所有的尋常國人,早晨為睡不了懶覺而悲憤捶床,中午為吃什麼而選擇困難,晚上在減肥和嘴饞之間糾結無比,看到國外開戰的新聞,則自以為是地指點人家的江山,同時又慶幸自己投胎水平高,生在了太平盛世。
如此長大的朱西溪,一朝變作流落天界的小可憐,不是沒惶恐害怕過。好在她運道不錯,遇上了肯負責的東寰上神,又交好於琉璃溪諸人,這方安享了千年恬淡的舒心日子。
她誌向不大,小富即安;也沒啥大勇氣,遇到危險時第一反應是本能地抱頭躲避。然,或許是被逼無奈不得不麵對,又或許是手中的玄野劍給了她勇氣,當死亡就在眼前避無可避退無可退時,她的心中反而升起前所未有的膽氣!
此刻,她唯一擔心的就是織炎。
雖說一時之間不見了蹤影,可到底還是不放心。萬一她沒跑遠,或者躲避的地方不夠保險,那麼,危險依然重重。
隻有將眼前妖物打敗,攆了他去,才能保護織炎!
這一刻,朱西溪與玄野劍忽地心意相通,劍柄處熱意融融,令朱西溪膽氣更盛,而玄野劍亦發出“嗡嗡”長鳴,劍尖微抖,仿佛在摩拳擦掌。
織炎躲在黑漆漆的地洞裏,緊緊將自己縮成一個球。原本蓬鬆綿軟的尾巴,此刻卻如炸了毛的撣子,硬邦邦地戳在屁股後麵,任她怎麼辛苦地收攏都不肯服帖。
就在前一刻,她先後捏碎了兩枚珠子。
爹爹說,一枚珠子是用來保護自己的,可以將自己即刻間轉移到附近最深的地洞裏,這樣就可以避免敵人找到。另一枚珠子就用來報訊的,可以告訴遠方的爹爹自己遇到危險了,快來救命啊!
先前,她被西溪姐姐擋在身後,連滾帶爬地躲在草叢裏。當看見西溪姐姐的手勢時,她猶豫了一瞬,隨即抽出藏著胸口的平安繩,用力捏碎了第一枚珠子。
眼前一黑,她便在瞬間到了這個烏漆嘛黑的地洞裏。
她並不曉得這是何處,所以,緊接著又捏碎了報訊的珠子。爹爹收到訊息後,就能判斷出自己的位置,定會立馬來救自己。
織炎緊緊抱著自己的腦袋,心裏不住地祈禱:爹爹,快來呀!我好怕!爹爹,西溪姐姐還在打妖物呢,快來幫西溪姐姐呀!
她一邊祈禱,喉中卻忍不住發出陣陣嗚咽——西溪姐姐,原諒我——我聽你的話,我躲起來了——你要堅持住呀,爹爹就快來救我們了——嗚嗚——嗚嗚嗚——
朱西溪從來沒發現過自己居然如此耐摔!
五次,六次?還是九次,十次?
她無心去細數,隻用力吞咽著湧出喉嚨的血。
上神說,修行成仙者,精血珍貴,失之則難再生,會大大損耗修為。故,神仙者,必愛惜精血,不可輕易拋灑。
朱西溪不確定自己算不算摸上了仙家的門檻,卻將這句話記得死牢。於是,她寧可牙關咬得生疼,卻是一滴血也舍不得吐出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