蓮居封閉了整整三百年。
三百年後,弢祝再見到東寰時,大吃一驚。
他指著老友鬢邊星星點點的白發,愕然不已,險以為自己老花了眼!他重重闔上張大的嘴巴,“嘶——”,舌尖的劇痛告訴自己,眼前並非幻象。
東寰神情疲憊,眼眸中卻似有火焰跳躍。而落在弢祝眼中,他眼窩一酸,幾要落下淚來,“你你你。。。。。。你何至如此。。。。。。”
東寰鄭重地衝著弢祝深深一揖,嚇得他一哆嗦,說話都帶著顫音:“你。。。。。。你要做甚。。。。。。我我我。。。。。。我告訴你。。。。。。你休想玩兒什麼托孤的把戲。。。。。。。我我我。。。。。。我絕不應的。。。。。。。”
弢祝擔心了整整三百年,生怕老友一時想不開,鬧出什麼幺蛾子來。
這三百年來,他就寸步不移地守在蓮居之外,無時無刻不在感受著蓮居內的動靜,就怕自己一個恍惚沒看住,老友幹出啥傻事兒來!
要說後悔,他心裏也悔得要命——這老鳥看上去絕情得很,哪承想竟是個死心眼子,自那日雙手空空地從青崖回來,就將自己與養魂燈反鎖在蓮居中。
弢祝曉得他要做什麼,卻也不曾料到他對西溪狠得下心,對自己更是狠得要命——要淨化被魔毒汙染的魂魄,何其難也!便是對三清天尊而言,亦非一時半會兒可以完成的易事。
嗨!早知如此,他當初做甚要攔著這一對兒?
弢祝細細觀察了好一會兒,覺得東寰那樣子不大像是要絕望放棄,眼中隱有歡喜之意,心下一動,試探著問道:“可是有好消息?”
“正是!”東寰重重點頭,“雖說魔毒尚有些許殘存,可西溪的魂魄總算是穩住了,不再有分裂崩塌之態。我已將魔毒鎖在一點之內,隻消再加把勁,必然能徹底消除。屆時,西溪的魂魄便可純淨如初了。”
東寰這番話說得輕鬆,然,弢祝卻清楚運作起來哪有那麼容易。尤其是,因著先前西溪的生魂被魔毒侵染,變得脆弱不堪,全賴東寰壓上一身修為才護得她最後一絲氣息。生魂抽出後,盡管放在養魂燈裏悉心嗬護,可魔毒力量驚人,險些令西溪的魂魄難以維固下去。
這三百年來,東寰每日做的事,就是一邊將自身修為注入養魂燈內,借著養魂燈的溫養力量,緩緩地修補西溪破敗欲裂的魂魄,而同時,又以修為做餌,將魂魄中彌散的魔毒一絲一縷地引出。
當中,務必時時刻刻地掌握好灌入修為和抽引魔毒的力度,否則,一旦失衡,西溪的魂魄就會在頃刻間四分五裂。
弢祝略想一想,都覺著整個過程之困阻艱險,令人咋舌,更不要說不眠不休地連做三百年。
不用問,在這三百年裏,東寰耗去的修為定是個驚人的數字!
“若非你當日出言,隻怕我就真得束手無策了,眼睜睜地看著西溪魂飛魄散。”東寰幽幽一歎,綿長不絕,仿佛要將這三百年裏累積下來的所有辛勞疲憊傷懷之諸,借著這一歎悉數消散而去,“雖說不大容易,可到底是有用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