東寰緊張得手指都僵硬了。
他雙手橫抱著梧桐聖木,仿佛重逾千斤——不,於他而言,千斤不過是鴻毛般輕飄飄,可懷中的梧桐聖木卻壓得他幾要喘不過氣來,更是壓得他心裏沉甸甸的。
他的臉色有些泛白,既有緊張,亦有忐忑。盡管內心一再告訴自己——萬無一失,可事到臨頭,他卻又無法篤定了。
他反反複複地回憶著,將這數千年來自己所做的每一環每一步都細細回憶著,生怕有半分遺漏和疏忽。
而對於即將要做的事情,他也思量了不知多少遍——從施法時用到的口訣、手印,乃至梧桐聖木擺放的方位和光線,他都預先演練過多次,可到了最後的關頭,他依然心懷不安。
老友的不安令弢祝險些驚落了眼珠子。
他與東寰相交多年,啥時候見過東寰這副樣子啊?坐也不是,站也不是,走上兩步,又折返回來,瞅瞅靈瓶裏昏睡中的西溪魂魄,再望望梧桐聖木,呆頭呆腦的樣子,簡直不能讓人相信這就是堂堂元鳳東寰上神呐!
蘩傾也被東寰走來走去繞得頭暈,他索性一把扯住東寰的袖袍:“我求求你了——別繞了,成不?你看看,我眼睛都花了!”他指指自己的眼眶,可憐巴巴地賣慘,“打十多天前,我就被桃丫兒折騰地夠嗆,連個囫圇覺都沒睡過。好不容易熬到今日,你就當是可憐可憐我,讓我清靜一會兒,成不?不然,待會兒我精神不濟,萬一有所閃失,你可別發飆啊!”
在他半是哀求半是威脅的勸說下,東寰終於坐下了。可屁股將將挨上玉凳,不知怎地,立馬又彈跳起來。麵對兩雙四隻又是好笑又是氣憤的眼睛,東寰尷尬地喃喃解釋道:“我。。。。。。我我,我好像忘記了什麼。。。。。。”
移魂的時辰終於到了。
——再不到時辰,隻怕弢祝就要親自上陣將日頭生拉硬扯地拽到時辰的點位上去!
東寰抬臂,衝著室內諸人拱手致禮後,沉聲道:“時辰已到,開始罷!”
話音方落,便見弢祝、蘩傾、朱雀、鴻鵠、青鸞各自行至五行之位,結跏趺坐。鎮守中宮的東寰微一點頭,五人同時合掌運氣。一瞬間,金木水火土五行靈氣翻湧不止,很快便聯成五星環線。自此,定魂陣法便成形了。
東寰居中趺坐於陣眼上,左手邊放著靈瓶,右手邊則是梧桐聖木。他雙眸微闔,緩抬雙臂,掌心向外,以自身為牽引之樞,將定魂陣中的五行靈氣聚於梧桐聖木之上。
五彩霞光自梧桐聖木上迸發出來,炫目奪神。霞光緩緩遊移,漸行漸柔,直至化作一道連接靈瓶與聖木的彩虹。
蓮居之外,狐後帶領諸人鎮守各方,以防萬一。
原本,大家不必如此緊張。可一想起當年那堅不可摧的結界居然會在無聲無息之間出現缺口,就令人不得不多思量幾分。
凡人複生,雖說有幾分難度,不過是在於如何將拘於地府中的魂魄放出。說句不算玩笑的玩笑話,隻消打點夠了判官鬼差,將個把凡人魂魄引出地府就跟從菜地裏偷菜一般簡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