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都是有私心的,便是神仙,亦不例外。
什麼神仙無情——隻是那利益無關到神仙自個兒身上。不然,若論奪天機搶靈氣,哪個有神仙厲害?
故而,弢祝老仙偏心東寰,也是應有之意。
正如他所說的,他心裏自會記得朱西溪的情分,隻是,伊人已去,他委實犯不著為了死人去傷害活人。況且,若論情分,他與東寰的情分更加深厚。孰輕孰重,簡直是再明白不過的了。
弢祝老仙這番話一出口,便見周遭個人麵色各異,卻皆沉默不語。
他也不多做解釋,隻是用發狠的眼神在眾人麵是挨個兒地逡巡一番,仿佛警告似的。
朱西溪的無歸,已是明顯的事兒,縱不肯承認,卻也不過是心底的那最後一分念想罷了,並無實際意義。而於眾人自身利益關聯最要緊的,還是東寰。
隻要東寰安好,那就一切都好。
於朱雀、青鸞等神鳥,他們是東寰的鳳脈血嗣,自不必多說。
於鬆公、金婆婆、淩紫諸人,他們久居琉璃溪,雖有轄屬之名,卻自由得很,一無役使,二無需上供。在東寰的庇護下,日子過得逍遙快活。試問三十三重天,哪裏還有這麼好的地方?
於蘩傾,東寰活著一日,天帝就不敢對青丘翻臉——盡管覬覦青丘已久,可隻消蘩傾與東寰聯手,他就什麼也做不了。
而於弢祝,那就更不必說了——雖名為“借住”,可他早已將琉璃溪當做了自己的家。而失去了東寰的琉璃溪,還能叫琉璃溪麼?
眾人隻消想一想,若東寰上神不在了,那麼,這一方神仙勝境定然會被各路大神爭奪撕搶,明裏暗裏地要納入自家地盤。到了那個時候,在場的這些人,哪個兒能落得個好?
念及此,便是先前心有不忿的金婆婆,麵色也是煞白——在現實利益之下,選擇隻有一個。
諸人各自返回,心有默契地告誡相識之人,以後切勿再提“朱仙子”三個字,須言噤口封,自當世上從無此人。往昔種種,全當是一場無謂的煙雲舊夢罷!煙散了,夢消了,都什麼都不剩了。
蘇醒後的東寰,再見琉璃溪,隻覺得一花一草無不可愛。
或許,是他沉睡得太久,又或許,是他重生後別有所悟,總之,現時的琉璃溪,在他眼中,別有風情。
隻是,不知怎地,他總有種說不清的空落落的感覺,仿佛心口有一個無形的洞,有些空,有些涼——那種缺一塊的感覺真得很不舒服。
他抬頭眺望夕陽。夕陽如金,雲蒸霞蔚,光耀半天。
他低頭俯瞰琉璃溪。溪水如練,碎金浮鱗,拂柳照花。
佳景入目,本該令人流連忘返,可東寰卻覺得心下不夠暢意,好像少了什麼似的。
真是莫名其妙!
返回蓮居,與弢祝對飲。
酒清如泉,帶著淡淡的梨花香氣,沁人心脾。
東寰細品,覺著這酒味有幾分熟悉,似乎曾經喝過。可他想來想去,也想不起來在哪裏喝過。抬眸見弢祝一杯接一杯地喝個沒完,不由皺眉道:“你這老龜,怎地喝酒如飲水般?如此佳釀,不該好生品味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