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4.第14章 第14章(1 / 2)

天色微熹。

清晨的京城已經從沉睡中蘇醒,街邊的店鋪打開門板,掛上招幌,開始了一天的營生。

裴玉和蕭玄策兩人改頭換麵後,光明正大地坐在北裏胡同口的粥鋪裏喝粥。

蕭玄策看著自己麵前滿滿當當的碗碟,又看著裴玉麵前空無一物的桌麵,有些無奈:“當真不吃?”

裴玉瞟了一眼桌麵,沒說話。

他的潔癖症其實已經比以前好了許多,也不像以前還在山上時那樣講究,連外頭的桌椅板凳都不願碰。

但是在外麵吃東西,他還是克服不了心底的那道坎兒。

要是沒有侍衛替他備好慣用的杯碟,裴玉是餓死也不肯用酒店的器物。

“喏,吃這個,師兄給你拿的。”蕭玄策從懷裏掏出個紙包,裏頭裝著兩枚還帶著他體溫的青團,“裏頭還填了紅豆沙餡。”

裴玉接過青團,咬了一口。

軟糯的糯米皮裏裹著細膩香甜的紅豆沙,一口咬下去,清甜的香味便在口腔中彌散開來。

“你從廚房拿的?”裴玉又咬了一口。

蕭玄策看著他鼓著腮幫子吃青團,笑了笑:“嗯。”

太陽逐漸升高,這個時間城門也已經開了,街道上的行人也逐漸多了起來。

貨郎們搖著撥浪鼓走街串巷,農戶也背著背簍或挑著扁擔,進城售賣瓜果蔬菜。

至少在京城附近,這天下猶是一片海晏河清的太平盛景。

裴玉剛吃完最後一口青團,蕭玄策就及時遞上幹淨的手帕。

他那張易容後顯得格外醜陋的臉上,露出一個溫和又討好的笑容。

裴玉按了按眼角,這張臉著實醜得有些過分了。本想著作弄蕭玄策,但是他忘了蕭玄策根本看不見自己的醜臉,被辣眼睛的反而是他。

下次要改。

他接過手帕,垂眸專心擦手。

忽然,粥鋪旁邊響起了雜亂的腳步聲。

緊接著,男人疲憊又不耐的聲音從身後傳來:“來三籠炊餅,三碗餺飥,再來兩三碟小菜,快些。”

裴玉回頭,就看到三名穿著夾棉緞袍的男人湧入小小的早點鋪中,緊鄰著裴玉兩人坐下。

這粥鋪中隻擺了兩張桌子和幾條長凳,陡然多了三人,越發顯得逼仄狹小起來。

早點鋪的老板像是十分熟悉這三人,應了一聲後便手腳麻利地將籠屜上熱氣騰騰的炊餅裝好,與小菜一同送來。

“謝三爺、孫爺、六爺,您三位發財啊。先吃點炊餅墊墊肚子,餺飥一會兒就得。”老板笑得討好。

被稱為謝三爺的中年男子抽出一雙筷子在衣袖上擦了擦,聞言朝著地上啐了一口:“發個屁財,這幾天那錦衣衛和西廠的番子都要把整個京城翻個底兒朝天了”

“三哥慎言。”旁邊的六爺瞟了一眼坐在旁邊的兩人,低聲提醒道。

謝三爺跟著看了裴玉和蕭玄策一眼,大抵是覺得蕭玄策身形高大又麵色過於凶惡,便也跟著壓低了聲音:“這幾天,賭坊裏的流水都降到了往日的三成,我都不知該如何向主子爺交代。”

被稱為孫爺的男子倒是冷靜:“此事幹係廠衛,他們四處抓人弄得京中人心惶惶,那些權貴富商誰還敢往賭坊勾欄來?主子爺必然也知道,應該不會怪罪我們。”

天聖朝開朝時便定下《天聖律》,規定官員不得宿娼賭博。

隻是開朝至今兩百多年,許多舊律已經無人在意,官員嫖宿勾欄竟然也成常態,文人士子競相逐美更是能成為一段風流佳話。

特別是從本朝開始,有一位探花郎金榜題名之後,婉拒了重臣千金,轉而要求娶一位妓院花魁。

靈武帝不以為忤,反而欣賞探花郎敢於突破世俗束縛,追逐自己心中摯愛,親下聖旨,給探花和花魁賜婚。

當然,如果後來花魁沒有將花柳病傳給探花郎,導致兩人最後都發病而亡的話,這定然是一段人人豔羨的才子佳人的故事。

皇帝對待官員嫖賭的行為都不在意,下頭的人自然是更加肆無忌憚。故而才短短十餘年,北裏的勾欄賭坊就成了京城最大的銷金窟。

往日,除了宵禁的時候,這北裏胡同外頭稍微清淨片刻,平時幾乎都沒有半刻安靜。

那些賭徒、嫖客不說,便是其他各行當的人也都愛往這邊來。

這邊的客人出手闊綽,時常不會計較那一兩個銅子兒的零頭,有時候高興了,趁著酒未醒還有個一兩半錢的打賞,誰又能拒絕這樣慷慨的施舍呢?

謝三爺皺起眉頭,夾隻炊餅就啃。

這兩日廠衛抓得緊,那些賣吃食的小販都不大敢往賭坊裏頭去了,他實在是有些餓,邊吃邊說:“話雖如此,這場子的生意到底是你我三人在管。如今這樣的營收,別說主子爺,便是堂主那裏,也未必交代得過去。少不了,到時候還得你我兄弟擔待。”

這話一說,其餘兩人也都不做聲了。

謝三爺的話是什麼意思他們自然清楚,要他們擔待,無非是這虧損的銀錢,他們得湊一湊,補上這個空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