靈武帝深吸了口氣,臉上的笑容在僵硬了一瞬之後也緩和了許多:“轎輦備好了麼?你若想去散散心便去吧,隻是記得要早些回宮來,把你母妃安排的侍衛們都帶上。”
宣和公主高興地點點頭,她抿起嘴角:“知道啦,那女兒先告退了!”
她微微福身行禮,又低著頭用眼角的餘光偷偷瞟了裴玉一眼,這才蹦蹦跳跳地轉身離開。
隻等她離開之後,裴玉才對著靈武帝躬身行禮:“陛下。”
靈武帝淡淡地擺擺手,目光卻格外溫和地掃過裴玉的臉上:“叫你來也沒什麼大事,陪朕去禦花園裏走走。”
這是他和雪璃的孩子,這個秘密如今便隻有他一人知道了。
當初他特意安排了人在內廷護著這孩子,隻是那場大火一燒起來,他安排的人手終究是出了紕漏,孩子下落不明。
他暗地裏找了幾年都沒有查出半分頭緒,最後以為孩子也死在了火場中,這無疑對他又是一個沉重的打擊。
自那之後,靈武帝便對這天下冷眼旁觀,後宮的女人勾心鬥角,前朝的大臣結黨營私,他都隻是無動於衷地看著。
他痛失所愛,痛得已經麻木了,哪裏還在意這天下如何。
這天下洪水滔天也罷,海晏河清也罷,都無法喚起他心底的波瀾。
所以,他放任司禮監僭越,放任內閣奪權,放任西廠狂妄
直到那次秋獵,裴玉張弓搭箭,救下他。
前一刻,靈武帝看著眼前的血盆大口也毫無觸動,但是下一秒,他瞧見了那張酷似雪璃的少年的臉,心神巨震之下竟然直接昏倒。
他再派人去查,才知道裴玉是被岑濟安那個老家夥派人暗地裏帶走的。
老家夥不知內情,還以為裴玉便是皇後親生,這十幾年便苦心教導,倒是把他的孩子教得文武俱全。
比那幾個皇子都要優秀得多。
裴玉微微點點頭:“遵命。”
靈武帝笑了,邊往外走邊問:“朕上次命你查的案子,進展如何了?”
裴玉跟在靈武帝身後半步的位置,恭謹地回答道:“三皇子中毒的案子,稍有眉目,再過幾日,微臣便能給陛下一個答案。”
靈武帝側頭看了他一眼,笑容溫和:“朕果然沒有看錯人。”
“隻是”裴玉的語氣有些遲疑。
靈武帝道:“有什麼話,直說便罷。便有冒犯之處,朕恕你無罪。”
裴玉頷首:“微臣遵命。陛下命微臣以查假銅錢案為遮掩,但微臣查來查去,查到了忠王府。微臣拿不定主意,所以想請陛下的示下”
靈武帝腳下的步伐微微頓了一下,隨後繼續沿著平整的青石路往前走:“繼續查。”
有了這句話,裴玉的底氣便足了不少:“遵命。”
君臣一前一後,在禦花園裏悠閑散步。
距他們五步之外,候著一群太監。
靈武帝和自己的寵臣講話,他們不敢太過靠近,隻能不遠不近地綴在後頭。
“早朝上,上官長風所提的折子,你如何看?”靈武帝舉步往湖心亭走去,邊走邊漫不經心地問。
裴玉眨眨眼,臉上的表情僵硬了一瞬。
他上朝的時候哪裏有心思聽那些大臣的唇槍舌戰,就算是看腳底下地磚的裂縫,也比聽那些酸儒和武將不知所謂的爭吵有趣得多。
裴玉也是沒想到,自己一個錦衣衛還會被抽問朝務,現在這朝廷的俸祿果然是越來越不好拿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