慶元二十二年。冬。
尹歌歡一行人抵達京城時,天上正好下起細雪。
正值年關,大街上人來人往,洋溢著過年的氣息。晶瑩剔透的雪花輕輕飄灑到家家戶戶都掛著的大紅燈籠上,為其穿上薄薄的素衣。
雖是天寒地凍,卻難掩熱鬧的年味兒。
禦賜的大將軍府坐落在城中最繁華的長安街上,往北走兩條街便是皇城,足見大將軍府的榮寵。
伴隨著車輪的吱呀聲,馬車在人頭湧動的大街上不緊不慢地行進著。
這時,一個丫鬟打扮的女子掀開了側邊上的簾子,兩個圓溜溜的眼睛好奇地四處張望。
“溪兒,快拉上簾子,別讓冷風灌進來!”
“哦,”被喚作“溪兒”的女子縮回頭,衝著車內一位與她年紀相仿的女子吐了吐舌頭,“知道了。”
玲兒瞪了她一眼,然後對上方閉目養神的白衣女子道:“姑娘,不出半刻鍾便能到將軍府了。”
外觀上樸實無華的馬車內部卻大有乾坤。
車簾很厚,很好地遮擋住車外的冷風。車內也很寬敞,腳下鋪著厚厚的毛氈子,擺在角落裏的香爐中點著上好的沉香,時不時飄起嫋嫋的輕煙。
聽到玲兒的話,尹歌歡緩緩睜開眼。
大將軍尹庭淵與夫人李嫻育有三子,兩男一女。
排在最末的是位小姐,也是尹家的掌上明珠。一出生便被慶元帝封為清河郡主。
隻是這位郡主從小身體就孱弱,在七歲那年意外墜湖後更是昏迷數日,險些喪命。所幸尹夫人尹母與當世神醫孟萱有舊交,經過孟萱的醫治後勉強保下一條命。
為養好身體,清河縣主隨孟萱去了江南休養,一直長到十六歲。
大將軍府鎏金的牌匾很快出現在眼前,遠遠地便瞧見在府外等待的尹家夫婦。
“父親、母親。”
話音剛落,尹歌歡便被擁進一個溫暖的懷中。
“我的乖女兒,終於回來了!”
聞著尹母身上熟悉的香味,尹歌歡的眼眶泛紅,眼中也泛起濕
“母親,女兒不孝……”
見兩人有抱頭痛哭的趨勢,尹庭淵輕咳一聲,道:“夫人,小滿舟車勞累,不如先讓她回府休息休息,其餘事情以後再說也不遲。”
“對、對……”尹母回過神,側身用手絹擦拭眼角的淚。
尹歌歡看向尹庭淵,輕喚了一聲“父親”。
男人露出一個笑容:“嗯,回來就好。”
尹庭淵露出笑意。這個久經沙場的大將軍雖沉默寡言,但卻永遠像一座山一樣,為這個家遮風擋雨,不求回報。
大將軍府占地寬廣,是前朝某位皇帝的私宅,在慶元帝登基後便將它賜給了尹庭淵作府宅。因為尹家人並不多,所以每個人都有自己獨立的小院子。
穿過曲折的回廊,沒一會兒便到了尹歌歡的聽雨閣。作為尹家的掌上明珠,尹歌歡所居的聽雨閣大小僅次於尹父尹母的觀山園。
雖離開多年,院內的花草樹木仍欣欣向榮,一看就是得到了很好的照顧。
兩個侍女在收拾著行李,尹歌歡度坐在靠窗的軟塌上,有些出神。
在江南這些年,尹歌歡在孟萱的教導下,學習了不少的知識。當然也沒有懈於女工之類的練習。
天色漸晚。
尹母知道尹歌歡旅途勞頓,便特意派人將飯菜到聽雨閣,並讓尹歌歡好生休息,不用去觀山院用膳。
“小姐,玉衡那邊需要過去看看嗎?”
尹歌歡將手中的醫書翻了一頁,沒抬頭:“等藥有消息了再說吧,不急。”
……
一夜無夢。
次日,尹歌歡剛剛用過早飯,就聽見丫鬟通報大少爺來了。
尹戈止今年已有二十五歲。與尹父不同,他雖從小習武,但卻走的科舉之路,在當年的科舉中被皇帝禦賜為探花,現在在禮部做禮部侍郎,可謂年少有為。
唯一讓尹家夫婦頭疼的是,與他年齡相仿的貴子幾乎都是幾個孩子的父親了,而尹止戈卻連個通房都沒有,讓人著實憂心。
“大哥!”
來人身穿一襲素衣,繡著雅致的竹葉花紋,頭上沒有過多的裝飾,隻插著一隻羊脂玉發簪,身上有一股淡淡的鬆柏香。
尹戈止笑著摸摸自家小妹的頭,道:“哥哥的小滿長大了。”
尹歌歡心中有些酸澀,吸了吸鼻子,甕聲甕氣地說:“但我永遠是大哥的妹妹呀。”
尹戈止失笑。本來昨日他特意告假在府中等著妹妹,沒成想禮部那邊出了不小的差錯,他隻得前去。一直忙到今日才得空,回房換了身衣服便到聽雨閣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