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黎是被外麵的爭吵聲吵醒的,她摸索著手機看了眼,才六點半,這一次她沒有再猶豫,翻起身套了件衣服就匆匆走了出去。
病房裏的場麵有些亂,桌上的杯子和水果都被掃落在地上,張姨正在一旁撿拾,而江母正攙扶著徐老爺子安撫,“爸,您先躺著,有事我們慢慢說。”
“走開。”誰知徐老爺子一把甩開了她,“我和你沒什麼好說的,就當我徐文洲沒你這個女兒!”
江黎看了眼站在角落的江懸一眼,沒忍住上前喊了一句,“外公。”
“阿黎!”江懸一把將她扯了過來,可還是遲了,徐老爺子聲音突然一收,猛地看向兩人,誰知他臉上的怒意更甚,“張媽,怎麼隨隨便便就讓外人進來!請出去。”
外人?
江黎懵了,一臉茫然地看向江懸。
江懸讓她站在自己身邊,壓著聲道:“病犯了,認不得我們倆。”
“爸,這是阿懸和阿黎啊,不是外人。”江母急切,要求醫生再給他做個檢查。
“不用。”徐老爺子擺擺手,“我是老了,不是傻了,我自己外孫和外孫女能不記得嗎?徐子惠,你別在這裏糊弄我,你把阿黎丟給那姓江的事情,我跟你沒完!好啊,離婚半年了才跟我說,我沒你這樣的女兒!你去把姓江的找來,告訴他,兩個孩子我們徐家養,徐家雖然比不上他們江家,可養兩個孩子不是難事!”
場麵一度混亂,就連江黎也摸不清頭腦,爸媽離婚時外公也不知情?當時母親沒有要她的撫養權,其中也沒有外公的默許?
可是在她印象裏,以前的外公對她真的算不上有多疼愛,為什麼她被判給父親會讓他這麼生氣。
“爸,我——”江母一時間不知如何說起,她看了眼旁邊的兄妹倆人。
“還杵在這做什麼,還不去?”徐老爺子見江母還站在原地,脾氣不由又上來了,拾起手邊的拐杖就要揮過來,“去啊!難不成還要我親自打電話請他來?”
江母不敢忤逆老爺子的話,糾結了一陣,無奈歎了聲氣,她走到江懸身邊,拍了拍他肩膀,壓著聲,“媽先出去,你和阿黎陪陪外公,病的事不要和他提起,萬事順著他來,先安撫他情緒,別讓他太激動。”說罷,她還指了指腦的位置,示意裏麵的血塊。
江懸會意,點了點頭。
江黎低著頭,心情糟糕到不行,外公看來真的不記事了,爸媽離婚都是多少年前的事情了。
兄妹二人站在一旁,徐老爺子沒發話,兩人也不敢出聲。徐老爺子又看了他們一眼,在江黎臉上停留的時間尤為長,他皺著眉有些不悅,“張媽,這倆是誰家的孩子?你送他們出去!”他在床頭摸索了一下,“我的手機呢?給老錢打個電話,說我馬上過去。”說著話的功夫,徐老爺子已經開始下床了。
張姨嚇得趕緊去攔他,“使不得啊,您還需要靜養,最近還不能出門。”
徐老爺子板著臉,“好不容易聚一次,大家都等著我呢,我也有十年沒見老錢了,怎麼能在這裏待著。”
張姨攔不住他,求救的眼神看向江懸,江懸剛要開口,江黎已經三兩步上前,“對不起,我爺爺說他今天有事,來不了了。”
聽到江黎的聲音,徐老爺子找手機的動作一下子停了下來,他眯著眼凝視,“你是?”
“我是錢寧康的孫女。”江黎撒起謊來臉不紅心不跳。
江黎知曉此人,他是外公的戰友,兩人一別很多年沒見了,不過據她所知,錢老在兩年前已經去世了,外公現在應該都不記得了。
江黎這一番操作讓張姨驚訝不已,可看老爺子情緒穩定了下來,也就沒揭穿,順勢說道:“是,這位是錢老先生的孫女,老先生說宴會暫時不辦了,就差了他孫女來看看您。”
“他孫女都那麼大了?怎麼也沒聽他提起啊。”似乎是想起了什麼,徐老爺子的眼神一下子暖了起來,與剛才簡直判若兩人,“我也有個外孫女。”他坐在床上比了比身高,對著江黎道:“她比你小多了,才十歲呢,不過她讀書早,馬上要上初中了,她叫江黎,黎明的黎。”
江黎沒有動,她直勾勾地盯著徐老爺子,心口有一股酸意直麵而來,酸進了鼻腔,也酸進了眼眶裏。眼前的老人對她來說有些陌生,不是因為他現在不記事了,而是這樣一張說起她名字滿眼笑意的臉是她從沒見過的。陌生到她都忍不住驚顫。
“是……是嗎?”江黎已經察覺自己說話聲音在發顫,她趕緊收了聲,輕咳了幾聲掩飾。
徐老爺子目光凝聚在江黎臉上,左看右瞧,忍不住感歎,“真像啊,你和我那外孫女真像,我看著你,就覺得親近。”
江黎年還沒有完全長開,樣貌和前些年比的確沒多大變化,而江懸就不一樣了,老爺子隻認得她這張臉就不奇怪。江黎順勢在床沿坐下,接著徐老爺子的話,“這麼巧嗎?那下回我見見她。”
誰知徐老爺子擺了擺手,滿臉嫌棄,“不了不了,她那脾氣臭的要死,見誰都不管用,你別見她,見了她還要被氣死。”他說話時吹胡子瞪眼的,可即便是個外人都能看出來,他的嫌棄中滿是寵溺,“她要是有你一半懂事,我就心滿意足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