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法會什麼的太無聊了,本君帶你去一個更好玩的地方,如何?”
霽夜不由分說抓住沈念的胳膊把她從椅子上拽起來。聽起來貌似在征求她的意見,實際上根本不在意答案是什麼,徑自帶著她往外飛去。
一點猶豫的機會都不留給她,就見他足尖輕點,橫抱著她飛出了茶館。
沈念沒有絲毫心理準備,嚇得驚呼一聲,出於本能地伸出手臂勾住他的脖頸,防止自己掉下去。
“我還沒同意呢!”
沈念被霽夜抱在懷裏,視野受限,想要扭過頭去看城樓的方向,隻能用力壓住他的肩膀,努力將自己的身體支撐起來,費力地扭過頭往寄修那頭看去。
朦朦朧朧之中,目光所及的一切事物都淪為他的背景,隻有那一雙深邃而悲涼的眼眸侵占了她所有的視線。不知是不是錯覺,她好像看到了他眸中閃動著點點瑩光,猶如碎雪落滿人間。
她總覺得,他想通過這樣的眼神向她訴說什麼。
隻是還沒有等她看清,霽夜已經帶著她瞬間移動到了妖界。
就在他們徹底消失的下一刻,淮陰城罡風肆虐,黑壓壓的雲浪鋪天蓋地翻湧而來,似濃墨般潑灑。
遮光蔽日,仿佛赫然出現在天穹的龐然大物將整座城籠罩在黑沉之中。
見此異象,城中的百姓都還沒意識到即將發生什麼,紛紛抬頭望著天空。
此時,一聲陰森的啼叫劃破長空,像是鳥獸臨死前最後奮力的悲鳴。
隨著嘶鳴的落下,是更多聲連綿不絕的刺耳聲音從四麵八方襲來。
如果視力足夠好,就能看到從黑雲之中成群結隊急速飛來的,是一個個骷髏般的黑鴉。
不,應該把般字去掉。
向城中百姓叫囂襲來的,就是已死去的烏鴉,它們用成為骷髏的身體組成一支代表死亡的軍隊,穿過黑色霧氣,直直衝擊進人群之中。
接著,是一聲足以撕破耳膜的尖叫,發出尖叫的人已霎時炸裂成一蓬血霧。
然後,是越來越多的尖叫聲,不過片刻,一朵朵鮮紅的血花綻放在繚繞不散的黑霧之中,顯得哀豔詭異。
它們的速度之快,以至於人們還來不及逃跑,鋒利如刀的鳥喙就從心髒穿堂而過,甚至臉上的表情還停留在驚恐慌亂,就沒了呼吸。
寄修立於城樓之上,衣袍獵獵。
他舉著佛光四溢的禪杖,一遍遍快速念著咒文。在一浪浪絕望的叫喊聲中,佛光漸漸形成金色的弧形結界,將匍匐在城下的百姓護在結界之下。
飛撞在結界上的骷髏黑鴉刹那間被純粹的佛光熔成黑灰,風一吹宛如沙礫般散開了。
劫後餘生的人們後知後覺地抬頭望著城樓上的救世主,從未有過眼下這樣虔誠地跪倒在他腳下,呼喊著他的名字。
但他知道,佛光結界並不能維持太久,他們必須趁此檔口逃離。
好在,他在嚎哭的人群裏,看到了寄安他們的身影。
是他們來了。
兩人不過短短對視了幾秒,就默契地明白了對方的想法。
寄修預料到了會有這麼一天,所以提前和寄安說了計劃。寄安和其餘的師弟們組織著百姓快速撤離,寄修留在淮陰城布置結界。他一刻也不曾停下地頌著經文,佛光也隨之愈來愈強烈。
他這是在拚盡自己所有的修為來抵擋。每一隻骷髏撞上結界,他的身體都會被割開一道口子。隻是,絳紅色的僧袍,根本看不出來他到底流了多少血。
滾燙的血珠順著他的手指滴落,他也沒有皺過一下眉。
寄安負責殿後,在護送百姓上山的最後一刻,他轉過頭,看著站在城樓之上死死支撐的師兄,鼻頭忍不住發酸,心裏悶悶的,像被鈍刀來回拉鋸。
他總是這樣,什麼都是一個人承擔,一聲不吭替他們抗下所有的苦難。
他知道自己是寺裏的大師兄,平日裏對他們滿不在乎,還總欺負他們,但其實比誰都要疼惜他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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霽夜把沈念帶到了他的秘密海島上。
哪怕她已經來過了一次,但還要裝作從來沒有來過的樣子,欣喜地提著裙邊跑到沙灘上,捧起一掬碧藍海水,往霽夜身上潑過去。
霽夜似笑非笑地看著她,也不躲,連眼睛都沒眨過一下,生生用臉接住冰涼的海水。水珠順著他挺直的鼻梁滑落到他的下巴上,反射出細碎的微光,像一顆小水晶,搖搖欲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