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打了個冷顫,想坐起身,隨著她的動作,尹湄卻聽到一陣叮叮當的響聲從手腳上傳來,她的手腳也被什麼冰冷堅硬的東西扯住,隨之而來的是渾身上下難以忍受的疼痛。
尹湄心驚不已,低頭一看,自己的手腕上,腳踝上,纏繞著金銀色交錯的鎖鏈。
那鎖鏈並不是純金銀所鑄,倒像是什麼特製的材質,用力扯並沒有變形,反而把她的手硌得滿是血痕。
而她的身上更是可怖。尹湄穿著一身蠶絲製成的單薄紗衣,紗衣清透,勾勒出她青澀曼妙的身軀,隻是這衣裳已經破爛不堪,衣不蔽體,身上遍布各色痕跡,青青紫紫一眼便能看清,十分可怖。
尹湄還未回過神來,便聽到一陣腳步聲傳來,來人還不止一個,一個腳步輕浮淩亂,一個腳步沉重凝滯,聞聲皆是男子。
刻在骨子裏的恐懼和厭惡讓尹湄的身子開始顫抖,眼淚不由自主的溢出眼眶。
怎麼會這樣?
“首輔大人今日倒是給麵子的很,請了幾次都不賞臉,今日總算願意來看我府上豢養的好景致。”一個男人的聲音從不遠處傳來,由遠及近,很快便到了房門口,“大人請。”
門吱呀一聲被推開,一陣涼風吹過,尹湄盡全力將自己蜷縮起來,卻惹得那金銀鎖鏈發出淒厲的響聲,她嗚咽著掙紮,卻被那個男人幾步上前,徑直的捏住了她的下巴,強行撐起她的臉,露出來給那位首輔大人看。
“如何?”太子仿佛炫耀自己的獵物一般,滿意的欣賞到了自己想看的——首輔眼中一刹那的怔忪。
太子手中的女人,仿佛清晨院中枝頭上的玉蘭花,在露水下依依綻放,還未開盡,便被人采摘下來,在掌心中捏了個粉碎,花瓣汁液如她的淚水緩緩流下,隻讓人想道兩個字——可惜。
“太子殿下雅興。”那人聲音沉穩,聽不出什麼情緒。
“若是首輔大人喜歡,便將她送你。”太子的語氣,仿佛在討論一個閑置的物件。
尹湄看不清麵前男人的模樣,隻看到他一雙深沉的眉眼,幽幽如潭,隻一眼,便如刀鋒般銳利無比,讓她瑟縮著想要躲遠。
“不必。”他聲音發涼。
……
“小姐,小姐,你快醒醒!”桃花的聲音聽起來極為遙遠,尹湄大口大口的喘著氣,驚怔的睜開眼睛,大顆大顆的眼淚從她的眼中往下落,砸在榻上,洇濕了一小塊。
“桃花!”尹湄情緒有些失控,汗水浸濕了她的頭發,她坐起身來,渾身發冷,止不住的顫抖,“桃花!”
桃花趕緊替她倒了杯水,水還未送到尹湄的手上,她顫抖的手便將那杯水打翻,下一秒她死死握住桃花的手,聲音顫抖,“我在哪?我們在哪?”
“小姐,您怎麼了?”桃花見她驚惶的模樣,也是心驚,“咱們在馬車上,已經到京城,小姐,你別怕,聽說尹家不遠,我們很快便要到了。”
尹湄的手像冰塊一樣冷,桃花趕緊替她捂著,心疼極了,“這可怎麼是好。”
“無妨,做了個噩夢罷了,一會兒就好。”尹湄低垂眼簾,卻不敢再閉上眼睛。她依舊記得那噩夢的許多細節,甚至記得自己自刎時手起刀落割破脖子的觸感,血液噴灑出來,灑得到處都是,她仰麵倒下,看著藍天,那是寧願死也不願留在世間的絕望。
馬車行了一夜,尹湄也做了一夜的噩夢,此時剛過寅時,晨光未起,外頭一片漆黑。
桃花找出了舅母為尹湄準備的點心,尹湄僵硬著吃了口甜潤的頂市酥,又喝了兩口冰涼的茶水,卻聽桃花驚愕道,“噫?這是何物?”
尹湄轉頭一看,隻見桃花在舅母準備的包袱裏頭翻出了一個小布袋子,尹湄接過來打開一看,裏頭正是尹湄這些年攢下的銀票和尹家鋪子的房屋地契,舅母竟然一樣也沒收,全都還給了她。
尹湄眼眶紅了,死死捏著銀票不出聲。
她心情雜亂,有些不知所措,心情雜亂是因為,舅母當時表麵答應,尹湄也沒多想,沒想到舅母竟然把錢放在了頂市酥的袋子裏。
不知所措卻是因為,剛剛她做的夢裏,也是在頂市酥的袋子裏找到了一模一樣的小布袋子,就連桃花說話的語氣,也與夢中一模一樣。
除此之外,她還夢到自己到了京城之後,尹湄跟父親提起舅舅舅母的事情,被父親含糊了過去。
當天恰逢元宵燈會,父親讓尹興帶著她出門賞燈換換心情,可她半路莫名沉沉睡去,醒來以後車裏其他人都不見了,隻多出了一個陌生男子。
那人正是當朝太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