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在房中休息到晚上,家裏的劉管家來請她去用飯。桃花依尹湄的吩咐推說小姐身子不適,劉管家麵露難色,千勸萬勸,桃花都攔著劉管家不讓進,最後劉管家隻好依言回去複命,尹洪玉坐在飯桌前等她,聽到劉管家的話,臉色一下子黑了。

“爹,要不我去請她。”尹興討好地說,“妹妹畢竟剛從窮鄉僻壤過來,不懂規矩實屬正常。”

“哥哥你什麼時候變得這麼殷勤了?”一旁的尹茱叼著筷子,百無聊賴地說,“姐姐不舒服就讓她休息吧,明天再一起吃飯也行啊。”

還未等尹洪玉發話,一旁穿著嬌綠緞裙,珠翠堆疊滿頭的婦人便嗬斥道,“茱兒,說什麼渾話,元宵本就是團圓日子,人又是剛到,不過來給她父親請安便罷了,差人請也不來,這就是不懂禮數。”

說話的是尹茱的親娘,尹洪玉的繼妻方氏。

尹茱撇了撇嘴,不敢再出聲。

尹興聽到這話眉頭一皺,這話明著是在說尹湄,暗著卻在說借口不來的二房,也就是他親娘。

尹洪玉聽到方氏的陰陽怪氣,煩躁的扔下筷子,“我親自去請。”

方氏愕然看著他,仿佛不敢相信一般,登時氣得也丟了筷子。

尹湄此時在房中坐著,手中捏著粗羊毫筆,仔細看著自己耗費一下午時間寫的東西。

她需要驗證那個夢。

夢中,她因為被尹家上下怠慢,心中失落,借口身子不適不去飯廳用飯。

不久之後,尹洪玉竟親自來了,軟硬兼施,訴說他對女兒的思念和無奈,尹湄被他的好言好語欺騙,去飯廳與眾人喝了杯茶。

茶餘飯後,尹興提出要帶她出去看花燈,豈料她剛上了馬車便沉沉睡了過去,醒來便已經在花燈節的馬車裏,被那位太子強行狎昵褻玩,差點被破了身子。

原本事情悄聲無息,可正在關鍵時刻,宮裏出了刺客,驚動了禦林軍和京城駐守的兵馬,辦花燈節的清河街被重重包圍,尹湄和太子所在的車子也被人掀開車簾。

尹湄衣不蔽體,太子還未盡興,商戶之女花燈節勾引太子的香豔故事傳遍大街小巷,尹湄百口莫辯,名聲盡毀。

如果現實真如夢中一樣,那個夢便是個預知夢,她不能再傻乎乎的任人擺布。

周圍危機四伏,徽州是回不去了,她隻能另想辦法。

正在此時,尹湄的房門被人猛地推開,尹洪玉怒氣衝衝的走了進來,看到尹湄坐在書桌前寫字的模樣,柔和嫻雅,手指如玉石細細雕刻而成,手中的筆雖是最差的粗羊毫,可她麵前的字,卻如她的人一般秀美漂亮。

尹洪玉一腔怒火驀得被撲滅,麵色也緩了下來。

你倒真是有幾分像你的母親。尹湄心中想著。

“你倒真是有幾分像你的母親。”尹洪玉感歎道。

尹湄手一抖,一滴墨汁滴在了麵前的紙上,她趕緊放下筆站起身,喊了聲父親。

“怎麼,身子不舒服?需不需要爹幫你喊大夫?”尹洪玉溫和地看著她,順手取過她手邊寫好的東西來,笑道,“字不錯……”

尹湄靜靜看著他,並不答話。

待尹洪玉看清那東西上秀氣的字跡寫的什麼,他神色一變,一股無名火便從他的胸中冒了出來,氣得他將那紙拍在桌子上,發出“砰”一聲巨響。

尹湄身子微微一顫,像是被那巨響嚇到了似的,可她眼神沒有什麼波動,隻靜靜地看著自己這位親生父親,不管他心情如何,緩緩柔聲說,“父親一封書信讓我來,說的是讓我幫管尹家在京城的鋪麵。可父親知道,歙縣經營鋪子收益不錯。我離了那邊,每日進賬多多少少會有影響,此次來京城,女兒也不求能有什麼好處,希望父親能公道些,讓幾分利給我,字據為證,您簽字就行。”

“你!你竟……你可算是出息了!”尹洪玉看眼前的尹湄低眉順目,柔和似水,可他卻是一腔怒火無處可發,憋得脖子都紅了。

商人重利輕別離,她雖忘了幼時的許多事情,卻依舊記得尹洪玉當年拋棄她離去的背影。

此時,尹湄看著他惱羞成怒的模樣,心中隻覺得諷刺——自己會做這些,說到底也是他言傳身教。

尹洪玉氣歸氣,猶豫了一會兒,到底還是拿起筆準備簽那字據。尹湄算過,她抽的這幾分利絕對是童叟無欺十分公道,即便是尹洪玉也挑不出個中錯誤來,隻能咬碎了牙往肚裏咽。

隻是“尹”字寫到一半,尹洪玉忽然筆一頓,抬起筆來看著她說,“既然如此,好女兒,你也該給我幾分薄麵。”

“元宵佳節,我親自來請,這團圓飯,你也該去露個麵吧?”

尹湄抬眸看著他,纖長的睫羽微微一顫,點頭道,“好的,父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