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6.第16章 (16)(1 / 3)

1

警察局看起來離我是那麼近,實際卻又那麼遠。

黃毛一夥兒是常年在街麵上混的,年輕力壯,穿的又都是運動鞋,沒過幾十米,他們就已經跟上了我。

甚至我能感受到他們的腳步聲和叫罵聲就在我的耳邊叫囂,似乎隻要伸一伸手,就能把我直接拽趴下一樣。

果敢混沌的空氣令人窒息,溫熱的濁風吹著我的麵門,刺得我眼淚不由自主地流了出來。

是恐懼,也是告別。

我想,這應該是我最後一次,最後一秒,自由地在外麵的世界奔跑了。

一旦被抓回去,我要麵對的命運,可想而知。

然而,就在我幾乎能感覺到黃毛的手,已經搭到了我的肩膀的瞬間,一輛熟悉的偏三輪,伴隨著“嗡嗡”的轟鳴聲,迎麵帶著雷霆萬鈞的架勢,呼嘯著朝黃毛徑直撞了過來。

黃毛一夥兒見來者不善,大概並不想為了點賞錢就搭上性命,紛紛四處躲避。

摩托車上帶頭盔的那位司機趁機一把攥住我的手腕,壓低了聲音衝我吼了聲:“快上車!”

是拉哥。

在這座充滿絕望氣息的城市裏,隻有拉哥,才會給我帶來所謂的幸運和希望。

盡管我剛才還在祈禱著拉哥不要來,不要再為我犯險,但當他真的如天神般從天而降時,我依然是歡喜的,感激的,感謝上蒼的。

偏三輪一路往東,在果敢縱橫的羊腸小道和九曲回廊般的巷子裏,飛速穿行。

出了果敢,拉哥依然沒停,最後竟一路全速,開到了我日思夜想的南傘口岸!

2

我做夢都想不到,我會這麼快看到偉大祖國的國門。

但激動之餘,心裏仍不免疑惑。

他昨晚不是剛說過幾天再送我回國的嗎?怎麼這麼快就要走了?難道是今天的變故,讓他臨時有了這個打算?

就在我還在詫異間,拉哥已經穩穩地停下車,指著遠方的邊境口岸對我說:“走吧。我隻能送你到這裏了。”

他的語氣平和得不像話,仿佛他不曾為我拚過命。

但不知怎的,就這麼波瀾不興的一句話,卻讓我眼眶一熱,鼻頭一酸。

前方,就是我多少次夢到、並迫不及待想朝它奔去的國門。

它不再隻存在於夢裏,而是真真切切地充滿安全感地佇立在我的眼前,無聲地告訴我說,隻要我跑過去,我就回家了,安全了。我在果敢遭遇的一切屈辱,就都成過去式了。

但奇怪的是,此時此刻,就在夢想終於成真的一瞬,我卻突然挪不動步子了。

我不傻。我知道,拉哥能送我到今天這個地方,一定是付出了代價的。

我怎麼能就這樣頭也不回地說走就走呢?

果不其然,看我半天不動,拉哥終於摘下了頭盔,露出了一張掛了彩的臉來。

他左邊的眼眶高高腫脹著,眼周一圈紫得發黑,兩邊睫毛之間裂出了一道細縫,隱隱能看見裏麵充血的眼白。

這令人心驚的傷勢讓我一陣眩暈:“你怎麼了?出什麼事了?”

拉哥並沒有立刻回答我。

在故作淡定地從褲子口袋裏掏出一根煙,點上,猛吸了兩口,又緩緩吐了出來之後,他才淡淡了來了句。

“沒什麼,不小心被人擦了一拳。你知道的,做我們這行,難免跟人結怨,仇家到處都是。”

他說得越是淡然,表情越是無所謂,我心裏就越無法釋懷。

從認識拉哥那天起,我就沒見他這麼狼狽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