陶子曆來不是愚鈍的人,這樣的目光她自然察覺到了,當一個婆婆目睹自家失蹤幾天的兒媳婦穿著別的男人的衣服回來時,會有怎樣的想法,她完全理解……
嚴莊保養得當的手和以前一樣暖和潤滑,可她心裏,卻找不到從前和婆婆親密無間的感覺。
跟在嚴莊後麵進了寧家的大門,家裏明亮的燈光還和從前一樣,隻是心境卻大不一樣了,從前的她,是真的把寧家當成自己家,把嚴莊和寧晉平當成自己父母來看待的,現在,和寧震謙之間發生這樣的事,一切都變了了味道……
卻原來,這個家於她,全部的意義都在寧震謙,因為他,這個家才叫做家……
寧晉平坐在沙發上看電視,臉色和平常一樣黑沉,看不出是喜還是怒,可進了這門,她總不能就這麼對公公視若無睹地走過去,隻好低著頭怯怯地叫了聲,“爸……”
寧晉平疏冷的目光落在她身上,微微點了點頭,“嗯,回來了?”
“是的……”她低著頭,隻覺得寧晉平的目光刺得她頭皮發麻,尤其,她身上還穿著男式的衣服,更讓她心裏怵怵的。
她已經飛快掃視了屋裏一圈,並沒有見到寧震謙的身影,也不知他在哪裏,還在芊琪父母那兒嗎?這樣也好,她還不想見到他,也許,她待會兒該和嚴莊說說,不在這住……
垂著頭,膽戰心驚地快步從客廳穿過,往她和寧震謙的臥室走去。
推開門,裏麵整整齊齊的,一絲不苟,卻是人影全無。
她不知道該鬆一口氣還是該覺得失望,總之心裏空落落的,十分不舒服。
嚴莊跟著進了臥室,她下意識地把駱東勤的外套給脫了。
嚴莊對她這個動作假裝沒看見,笑容一如既往地和藹可親,拉著她在床邊坐下,“桃桃,這趟出去好玩嗎?”
“嗯……還行……”她完全不知道嚴莊進來談話要說些什麼,支吾著敷衍。
“傻丫頭,有你這麼粗心的嗎?手機錢包身份證一件都沒帶就出去了,也不知道去了哪裏,要把我們給急死!”嚴莊說著輕輕戳了戳她額頭,言語間既是責備,也是疼愛。
“對不起,媽……”無論她和寧震謙之間怎樣,嚴莊對她,隻怕親生女兒也不過如此了,她一走了之,卻讓家裏人牽掛擔憂,心中不免內疚。
“傻,母女間說什麼對不起?”嚴莊的語氣卻是更溫柔了。
陶子心中一暖,單憑“母女”這兩個字,就足以擊中她內心最柔軟的地方,若是從前,她一定撲進嚴莊懷裏去了,可是,一個一聲不吭跑出去兩日不歸的兒媳婦,一個穿著其他男人外套回來的兒媳婦,在婆婆麵前,無論如何都做不到若無其事了。
嚴莊卻隻是用手指理著她的短發,輕輕地道,“桃桃,你和小震結婚這麼久了,應該也了解,小震這個人挺傻的。去了雲南八年,在部隊過了八年近封閉的生活,更傻了,傻得除了帶兵甚至不懂得怎麼跟人交際,更別說琢磨女孩子心思,哄女孩子開心了。他那張嘴,即便心裏有什麼也不會表達出來,有時反而說出的話跟心裏想的完全相反,可是,卻會用行動不聲不響地表達他的關心。給你舉個例子吧,我這肩膀從年輕時就落下了毛病,時不時會發作,雖然不是什麼大毛病,可疼起來,也夠嗆。他偶爾休假回來,正遇上我犯病的時候,那是絕對討不到他半句好話的,有一次還黑著臉跟我說句‘活該’,你說,若我不是了解他,會不會被氣死?其實他想表達的是,要我別這麼累,別這麼拚命了,否則疼死活該……”
陶子默默地聽著,相信這會是寧震謙的風格,對任何人都沒句好話。
“他話雖這麼說,可是回去後不久,就有藥材從雲南寄過來,也沒有隻字片語的,可我知道,必然是他花了心思去尋的當地老中醫或者藏醫開的秘方。”說著嚴莊又歎了口氣,“桃桃,可能你也有所感覺,小震和家裏的關係曆來不太好,主要是針對他爸,連帶著對我也疏遠得很,每年他的探親假如果不是發動奶奶逼他,他都不會回來,可是,自從你嫁進我們家,我們真真實實地看見了小震的變化,他肯回家了,他肯跟我們說話了,雖然仍然木訥,可是他的心活了,他會牽掛你,心疼你,你不知道,當他回來發現你不見了的時候,快急瘋了,幾乎把北京城翻了個個兒來找你。”
嚴莊說完,見她仍是低頭不語,笑問,“怎麼不問問小震去哪裏了?”
總不能是找到老家去了吧?不可能!於是搖搖頭。
“搖頭是什麼意思?不想知道小震去了哪?”
她再次搖頭,“他是男人,總有他自己的事吧……”
話雖說得豁達,可明眼人誰看不出來那酸酸的表情?
嚴莊笑著搖頭,“你啊!傻姑娘!小震接到緊急通知,回部隊去了。”
“哦。”她淡淡一聲。
“我們當軍嫂的,得有這個心理準備,男人不是屬於自己的,一聲令下,隨時都會離開自己身邊!”嚴莊又道。
陶子聽了,隻是苦笑,這個男人,從來就沒有屬於過她……
“媽,我明白的。”她還不至於如此沒有覺悟,他們之間的症結根本不在此。
“明白就好,以後有什麼委屈,隻管跟媽媽說。媽說過,既然嫁進寧家,就是我們寧家的女兒,女兒是嬌嬌寶,媽鐵定是站在女兒這邊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