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溫泉回來,生活便進入了正常的節奏。
他開始上班,她則依然當她的自由撰稿人,開始構想新的書。
他曾問她,是否想要重返主持界。她搖頭拒絕了。做他的妻子,她在婚前便有了足夠的思想準備,要真正融入他的家,成為他家人的一份子,她可能需要投入更多的時間,畢竟嚴莊和寧晉平漸漸老去,她和他才是這個家的主角。
她不認為這是犧牲,愛一個人,就是心甘情願去做任何事並且甘之如飴,這一點,她和當年毅然嫁他,毅然去雲南尋他時所堅持的初衷一樣。
她第一次向嚴莊提出來,她送莫忘去做培訓。
嚴莊初時不答應,是她牽著莫忘的手搶在嚴莊前麵出了家門,隨行的,還有莫忘的私人老師。
在莫忘麵前,從最初的害怕和不安,到現在敢一個人帶他出門,這其中固然有一個過程,可是,她卻覺得,或許正是因為莫忘什麼也不懂,反而加快了她走近莫忘的步伐,如果莫忘是正常的孩子,要接近他,說不定要費更多的心力,而這樣安靜的他,反而簡單許多,也許,他今生都不會有人真正走進他心裏,然而,能允許她牽著他四處走,這已是極難得的信任。
走進機構,陶子第一次見到這麼多的自閉兒,或安靜,或哭鬧,陪同而來的家長也是神態各異。
機構的老師說,自閉兒的康複一般年紀越小越好,像莫忘這樣的,還能有這樣的效果,已是相當難得。當然,每個自閉兒的情況都不一樣,而莫忘也並非重度患者,莫忘的康複不斷在進步,是陶子早就知道的事,但是,老師這樣的表揚,陶子還是很開心,俯下身來笑著稱讚莫忘,“老師說我們的莫忘很棒,莫忘要更加努力呢!”
她不知道莫忘是否能完全聽懂她的話,可是,莫忘喜歡聽家人稱讚他,每次,都會露出笑意來。
那天的訓練,完成的很順利,然而,在下課回去的時候,不知從哪裏鑽出來的一隻小狗繞著他們轉,莫忘的眼睛直直地盯著小狗,最後,竟然蹲下來想要抱小狗。
“寶寶!”有人叫了一聲。
就在莫忘快要觸到小狗的時候,小狗跑開了,朝著那聲寶寶奔去。
莫忘卻站了起來,臉上露出著急的表情,邁步去追。
可是,小狗被人抱走了,抱上了車,莫忘便邊跑邊大哭。
大多數時候,莫忘都是安靜的,這樣大哭還真的很少見,陶子怕他有危險,緊緊拽住他,不讓他再追車,“莫忘,那是別人的狗狗,我們不追了。”
莫忘卻隻是在她懷裏掙紮,指著遠去的車大哭。
陶子隻好抱著他哄,“莫忘,不哭,我們去買,買自己的小狗!”
隻是,莫忘這一哭,卻再難停下來,陶子和老師合力,才將他拖上了車,在車上,他猶自流著淚大哭。
陶子於是讓司機把車開往寵物市場,而莫忘一看到那些毛茸茸可愛的狗狗,終於停止了哭鬧,睜著一雙黑亮的眼睛,緊盯著不放。
陶子便牽著他在各家寵物店走,忽的,莫忘掙脫她的手,奔了出去。
她緊跟而上,隻見莫忘站在一隻小狗麵前,再也挪不動步子。
在諸多的名犬中,那隻狗實在毫不起眼,棕黃色的毛,小小圓圓的身子,普通得陶子甚至叫不出他屬於哪個品種,或者,根本就是一隻小黃土狗,唯一的亮點,是它的眼睛,烏黑烏黑的……
而奇妙的是,這隻小狗也在看著莫忘,嗚嗚地叫著,烏黑的眼睛亮晶晶的……
陶子請店員把狗狗抱了出來,莫忘立刻就伸手抱了過來,神情嚴肅而緊張,好像唯恐誰把它抱走了一般。
他從來都是那麼的孤獨,這般抱著小狗,就好像小狗是他相依為命的夥伴一般……
陶子看著這一幕,心裏頓時一酸。她並不懂莫忘的世界,也深知莫忘是不懂感情的,也許莫忘喜歡這隻狗隻是像喜歡他的玩具一樣,但是,她卻願意給這一幅畫麵主觀地感性地覆上一層感情色彩。狗不是人類的好朋友嘛?莫忘沒有朋友,更不懂朋友為何物,她真的希望,這個有生命的“玩具”會成為莫忘孤獨的世界裏唯一的朋友……
她眨了眨眼,隱去眼角淺淺的淚痕,摸了摸莫忘的頭,柔聲道,“莫忘,我們帶小狗回家好嗎?”
莫忘第一次,向她靠近,抱著小狗,貼在她懷裏,陶子突然產生一種錯覺,這是莫忘帶著他的小狗在向她尋求保護……
她無法判定是不是這樣,可是她寧可相信就是這樣的,哪怕是自欺欺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