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會他正手持一串白玉佛珠橫在身前不緊不慢的撚著,徐徐自殿前走向廊道,一舉一動皆帶著幾分漫不經心的隨意,卻又極為雅致悅目。
他身上素來不喜戴任何飾品,始終帶在身上的便是手中那串佛珠,不論何時都拿捏在指尖揉撚,便是連佛珠上的流蘇長穗也從未換過,始終都是那淡青的顏色。
時光好似從未在他身上留下任何痕跡,連帶著他身旁的物件也是。
沈決一個晃神間,季垣已經走近,袁喜趕忙給他行禮。靜純見著沈決竟在此時出神不由心中一急,豁出規矩去小心拽了拽她的衣袖,這才將沈決的思緒拉回來,跟著屈膝行禮。
好在季垣似乎並未在意他們,連個眼風都沒給,徑直錯開走遠。
等到人走後沈決才緩緩起身,她能感覺到在季垣靠近時她渾身都在不可抑製的顫抖,若非靠著強大的自製力,隻怕方才她已經失態了。
掌心有些刺痛,黏糊糊的,她沒看,神色更是未變,但若仔細瞧去,便能發現她的臉色蒼白了少許。
袁喜沒發覺沈決的異樣,等到季垣走遠後起身繼續帶沈決向延壽宮走去。
到了大殿門口,袁喜推開門低聲道:“陛下便在裏麵,沈娘子自行進去便是。”
“多謝袁公公。”沈決輕聲回了句,便拎起裙擺邁入大殿。
殿門緩緩關閉,大雨的聲音被隔絕在外,內裏安靜的仿若落針可聞。
整個延壽宮宮燈燃的並不算多,照的整個宮內有些昏暗,燭影晃動下影影綽綽的有些嚇人,侯立在宮裏的宮女一動不動站在角落如同雕塑。沈決隻看了眼便收回視線,一步步走向裏間。
透過珠簾隱約能看到巨大的床榻上正斜倚著一人,身穿明黃裏衣,手中似拿著什麼正在看。
等她走近了宮女便挑開珠簾容她進去,沈決微垂著頭漫步走進去,隔著不遠不近的距離溫聲道:“臣女給陛下請安,陛下萬福金安。”
半晌,頭頂才傳來一道虛弱沙啞的聲音:“嗯,抬起頭來,朕瞧瞧。”
沈決微微抬頭,麵上是恰到好處的羞怯。
平德帝如今雖才三十出頭,可樣貌卻如耄耋老人。頭發黃白相間,顴骨高突,麵容消瘦的猶為可怖,整個人瞧著仿佛是隻剩張皮的骷髏。
那雙渾濁暴突的眼睛定定看了她片刻,平德帝開口問道:“聽說你極擅調香?”
沈決垂首恭敬道:“臣女於香道一途略有心得。”
平德帝嗯了一聲後淡淡道:“朕最近些時日總覺精力不濟,夜裏也不大能安寢,你且調個香試試,看能否幫朕治治這個毛病。”
沈決唇邊勾起不易察覺的弧度,屈膝溫聲道:“喏。”
殿裏早便擺著有調香用的工具和案幾,沈決慢慢走到案幾前坐下,動作優雅,行雲流水,自有一番賞心悅目。
平德帝一瞬不瞬的注視著她,沈決也不在意,麵上始終掛著溫婉的淺笑,素白纖細的手輕柔的將調製好的香粉細細壓勻,點燃後蓋好銅蓋,幾乎是幾息的功夫那恬淡悠然的香氣便彌漫在大殿之中。